“那你還會編草席嗎?”他的目光從粉白的豬腳上移開,挪到她粉白的臉上,讓她感覺自己被塗了層豬油。“編竹筐、竹公雞、鳥籠還有遮雨的蓑衣?還會自己做竹鹽牙膏,串珠簾,羊角蜜、高粱酥、牛軋糖、炸馓子?”
什麼嘛!哪有這麼顯賣的?邵艾賭氣地不再理他,嘟着嘴繼續縫自己剩下的幾針。天文望遠鏡就罷了,怎麼可能在自己家裡做這麼多商店裡才有得賣的東西?吹牛皮,她才不信。
縫完第四針,别說,邵艾的手法也比剛開始時熟練了些。扭頭問他:“蓑衣那種東西穿着不難受嗎?跟刺猬一樣。”
“許剛強,”前排的蔣豔忽然轉身沖他說,“要不周五下午一起去買聯誼會的食物?咱們細心的珊珊已經把單子列好了,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很周到,到時候隻要按單抓貨就可以。”
“行,”剛強點頭,“我周五一點半去找你們。”
蔣豔呲着大牙沖他笑了下,繼續伏案縫針。邵艾望着牛珊珊的背影,見她自始至終也沒回過頭,背上柔順的長發無半絲波動。想起呂家妍曾說過牛珊珊發話要将許剛強從他暨大女友的手中搶過來,到現在也沒見這位大小姐采取任何行動,是放棄了呢,還是另有後招?總覺得當中有某個環節被漏掉了……
“最外層看着跟刺猬一樣,”耳中聽剛強回答自己先前的問話,他已經在收拾工具準備離開了,“裡面那層是不同的編法,不會紮人的。改天我示範一下你就明白了。”
邵艾知道他口裡的“改天”永遠也不會到來。他倆的交集僅限于這門實驗的課堂上,連學生會分工都不在一組。想起柯阿姨那張名片,似乎已經同自己離得好遠。有什麼可問的呢?反正與她無關,扔掉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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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艾完成任務後,拿出書來複習,動手晚又心不在焉的呂家妍看來要做到下課鈴響了。很快教室裡除了老師和她倆就隻剩下傅吉吉,邵艾琢磨了一下,将書擱回包裡,對呂家妍說:“我要去買洗發水,先走了。”
邵艾确實需要洗發水,離開教學樓後就直奔校門口的百貨店。臨近期末,以學生為主要客源的小店裡略顯空蕩,不知藏于何處的CD音響情深依舊地播放着齊秦的歌曲。邵艾挑了瓶洗發水,又順帶買了盒紙巾。往收銀台走去的途中,身邊貨架後閃出一人,居然是方熠,手裡提着袋洗衣粉。兩個認識但不熟的青年男女在這種場合下碰面,笑得都有些拘謹。
“怎麼你還要自己洗衣服?”邵艾望着他手中的洗衣粉,打趣道。暗忖也不知姑父前兩天同方熠的媽媽談合作談得怎麼樣了。“髒衣服全都塞給你媽不行嗎?”
邵艾隔壁宿舍樓有個學姐也是教工子女,從來不用洗衣,每周末把髒衣服抱回家給父母和洗衣機,把邵艾這些每天都拿大塑料盆搓衣服的羨慕死了。
方熠笑得有些敷衍,似乎有緊要事跟她說,不想把難得的獨處機會浪費在閑聊上。
“平、安夜那天晚上你有安排嗎?”平日以能說會道聞名的他,這句話問得不太流暢。“聽說時代廣場會有活動,聖誕樹、什麼的……”
說到最後,有點兒像嫌疑犯在法庭宣判前所做的最後陳述。
邵艾沒有想到會在這麼個時間和地點,被方熠約出去一起過聖誕。是他一早就計劃好了的嗎,還是偶遇她後才突發奇想?邵艾隻覺脖頸僵硬、口幹舌燥,不知該如何答複,似乎臉上的豬油還未散去。耳中充塞着齊秦那嘹亮又帶顫音的歌聲,
你和我,不過是一顆塵埃,
在風中,碰彼此一段未來。
刹那間,燃燒黑夜的蒼白,
等待、等待是愛,
……
“我、先去問問,”她最終決定采取緩兵之計,給自己時間考慮一下。說這話的時候半低着頭,沒敢看聽衆的反應,雖然聽衆和她同樣緊張。“那天晚上我們學生會要組織聯誼會,也不知幾點結束,再外出還來不來得及。等我弄清楚了再和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