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沒有立即答複他,那時的她還沒想好是否應當愛上眼前這個男孩。對她來說,對一個剛踏入大學校門還未接觸過社會的天之驕子富家千金,她有太多的選擇。在她過去的那些年沒有什麼難題是不能靠她的努力攻克,或是靠錢來解決的。命運抓在她手裡,未來如何由她自己來決定。想和誰在一起共度此生,似乎,不是件太難的事。
“我可能,暫時沒法同你一起去美國了,”他将目光從她臉上移開後,宣判了她的死刑,“昨天上午國家自然基金會發來通知,鑒于她最近那篇論文的國際影響力,決定給她提供兩千萬研究經費。中大校長聽到消息後立即表示,會給我媽新撥幾間實驗室,提供12個編制内的助理教授和研究員組建團隊。”
“明白了,”邵艾絕望地點着頭,“這是要搞死我們邵氏藥業才罷休是吧?你決定留下,也是為了要幫她?”
“不是的!”他朝她走近一步,用他的右手拾起她沒握行李的左手,力度大得讓她感到疼痛。不過這很好,她有别處的疼痛需要轉移。
“目前母親的實驗結果都是基于老鼠,我仔細看過你們家提供給公衆關于根地清的患者不良反應數據,我認為她的結論并不适用于人的神經系統。但她不是研究神經出身的,這部分是她咨詢了中科院的合作者魏教授得出的結論。我目前已有些不成熟的想法——”
“所以你為了替我家正名,就決定放棄MIT?”她扔下行李,用另隻手抓住他的胳膊,“方熠,我替我爸爸還有邵氏藥業的員工感謝你。但這真的不關你的事,我們大不了不做中藥注射液就是了。”
“不能在搞清事實之前就随便停産了啊!”輪到他來勸她,“根地清的功效除了抗内病毒、減低炎症反應外,還能調控免疫系統,抑制免疫風暴。你還記得今年上半年發生的非典嗎?還好這種冠狀病毒不耐熱,沒幾個月就自動消失了,可我一直擔心……”
方熠望向機場内熙熙攘攘的人群,目光中混雜着恐懼和悲天憫人,“假如、假如幾年後又有一種新的冠狀病毒,比舊的耐熱,傳播率強還能不斷變異,你設想一下,邵艾,在人口密集的我國将會産生多大的殺傷力?一旦觸發人體免疫風暴,傳統口服方式是來不及的,隻能采取靜脈滴注。”
“那也不應該犧牲你一個人啊!方熠,我甯可你同我分手,也不想你因此自毀前程。”
“我沒有放棄MIT,隻是推遲一年入學而已。已經和唐教授說好了,他也很支持我的決定。畢竟,你說我們讀這麼多年的書,花這麼多的精力去搞科研,最終目的是什麼呢?就是為了多發論文嗎?所以接下來的一年我決定去魏教授的實驗室,他是神經方面的專家。”
“魏教授?”邵艾沉下臉來,“是那個魏藍的爸爸嗎?”
他笑了,“看你想到哪兒去了?魏藍自己也要去美國讀書,上周末已經飛去加州了。我在魏教授那裡實習過,算是熟門熟路。而且他的名字也在論文上,他自己也不希望發表的結果存在誤導或是疑問,換成别人未必肯同意我去做實驗。”
看來方熠心意已決,一種無力感将邵艾全身籠罩。“你保證一年後就來找我?”
“我保證,除非我死了。”
邵艾聽到“除非”二字時就去捂他的嘴,還是遲了,憋了半天的眼淚終于奪眶而出。為什麼非要發這麼重的誓?她不要他的誓言,其實不在一起也沒什麼。他是對的,他從來都是正确的、正義的,從頭到尾隻怪她自己不夠堅強。而由于她的軟弱,事情總在無法控制地朝着更壞的方向發展。
“對不起,邵艾,都是我不好,”他把她擁入懷中,他的臉貼着她的頭頂,讓她的秀發濕了一小片。“是我讓你不得不經曆這一切。有時半夜醒來,真希望過去的一個月是場夢。不過我可以保證……對了,你看這是什麼?”
他從口袋裡掏出一樣扁平的事物給她看,“這是專門為你配的手機,号碼已經發到你郵箱了,以後你可以随時找到我。好了,時間不早了,快去安檢吧。放心,咱們一年後見,這期間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方熠一向讨厭手機這種東西,竟然為她配了手機,這讓邵艾的心安定了許多。
好吧,她會一個人去美國念書生活,她會堅強。正如父親所說,這些年來她都被保護得太好了。而今天,就是她人生的分水嶺,從今往後她用來武裝自己的将不再是出身和運氣,是她的勇氣與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