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霖手上抱着一捧鮮紅的花,過分旺盛的花朵幾乎掩埋了他的大半張臉,卻還是能從眼睛裡發現遏制不了的怒氣。
“蘭君,快回來。”
蘭君歪了歪頭,似是想起了前日的忠告,吃着糖畫後退了幾步,與楚玉澤拉開了距離,澄澈的眼珠裡難得有絲心虛。
“我知道,你是蘭君的師兄,你叫什麼名字?”楚玉澤迅速調整好自己的語氣,雖然看起來面色溫和無常,但聽到那一個“楚”字後還是不由得攥緊了手,隐忍了情緒。
沐霖面色凝重,但瞧見他态度良好,也不肯過分,“我叫沐霖,我們師父昨日說了,不過萍水相逢拔刀相助,算不得什麼大恩,不必答謝。”
話音剛落,他就從腰間的錢袋裡拿出銀子,“蘭君,你去給他。”
“謝謝賀叔叔,這錢你拿好。”蘭君沒有猶豫,直接朝楚玉澤走過來。
楚玉澤蹲在地上,隻能無奈接下小孩子給的錢,但眉目仔細打量着蘭君的樣貌,似乎在驗證着什麼。
“師父交代了我們還有東西要采買,就先告辭了!”沐霖禮貌地對着他鞠了一躬,牽着蘭君又走了。
姜義剛好從隔壁的鋪子裡出來,走到他身邊問道:“家主,剛才是……”
“那兩個小孩。”
姜義望向他的眼睛,感覺不太對勁。
這時,賣糖人的老爺子開始發話了,“怎麼,看上我們這裡的阮夫子了?年輕人倒是聰明,從小孩子下手。”
“夫子?”姜義疑問道。
“噢!原來是新來的啊,怪不得連阮夫子都不知道。”他靠在椅背上,似乎要将這話題講個透。
“這蘭君的阿娘,就是我麼南湯鎮遠近聞名的女夫子,去年教出了個高中的女學生,現在鎮上的女娃都送到她那裡讀書了。”
隔壁賣首飾的中年男人也過來湊熱鬧,“就是啊!阮夫子人美心善,在我們南湯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時她才定居在鎮上的時候,就有好多不知天高地厚的男人想去提親,結果,都被趕出來了!”
“可不是嘛,前幾日好像又有個小郎君着了迷,一路跟回了阮夫子的家,結果還不是沒講幾句就出來了。”老爺子補充道。
楚玉澤的臉色明顯黯淡了下去,但他現在已經不是高高在上的攝政王了,由不得他随意發作。
“走吧,回去休息吧。”
他興緻恹恹地對姜義說道,兩人并肩走在街上。
“你稍後去街上打聽打聽,這個阮夫子的事,還有……蘭君的生辰。”
姜義愣了一秒,“家主,那個孩子難道不是?”
“有可能是我想錯了。”他邊走邊說,眸子裡是說不出的惆怅,“如果真的是那個男人的孩子,為什麼蘭君說她一直沒有爹爹……”
“也有可能……那個男人抛棄了她們……”姜義猜到了楚玉澤的思慮,但說出來的話自己都不太相信。
當時那個男人在王爺面前這樣明目張膽地示威,不像會随意抛妻棄子的男人。
但是他不希望楚玉澤産生一絲可能的動搖。
青梅毀了大桓,傷了攝政王,也傷了他。
于公于私,他都要報仇雪恨。
“你覺得……蘭君,長得像我嗎?”他有些自嘲地笑道。
他剛才仔仔細細地觀察過了,反正怎麼看都不像玄梅 ,沒有那顆标志性的痣,也沒有狐狸似的狡黠。
但是到底像不像他,他不敢獨自妄斷。
也許楚玉澤自己都沒有發現,當聽聞蘭君說手上的手環是她爹爹的遺物時,他的内心有了一縷若有若無的期待。
姜義也有些恍惚了,“我……沒仔細看過那小孩子的臉,但是,王爺不是以前……都喝了避子藥嗎?”
楚玉澤思忖了片刻,緩緩地搖了搖頭,“以前是荀至開的藥,現在想來,每月一次的那味藥,藥效定然是不會有問題的,但在秋獵前後那段時日我常待在宮裡,混了服藥的日子……”
他淡淡道:“所以說,不排除那種可能……”
兩人再也沒有言語嗎,回到了客棧。
姜義休息了一會兒就出去幫忙打聽了,楚玉澤留在居室裡喝茶。
蘭君的話還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這個镯子,是我爹爹留給我娘親的……
——我爹爹,應該叫楚……
這是青梅告訴她的孩子的嗎?
胸口悶悶的,說不上來的感覺。
那當時在靈靡村,玄梅告訴他的話,有可能不是真相,而是故意來激怒他的嗎?
茶杯裡的水被他喝得像酒一樣,不一會兒茶壺就見了底。
楚玉澤用手捂着額頭,腦子很沉重。
現在隻有等姜義帶着消息回來,若是蘭君的生辰對得上他們四年前歡好的時日,蘭君,真的有可能是他的女兒。
他不敢多想,隻能靜靜地坐在原地。
*
“王爺,問到了。”姜義一回來,就看見楚玉澤憂心忡忡的樣子。
如今的他變了很多,若是以前桓國的故人見到他現在的樣子,可能一時半會兒也反應不過來。
以前的攝政王乖張跋扈,對家大業大的世家動起手來也毫不心軟,向來都是用鼻孔和下巴看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