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咽了一口水,閉了閉眼睛,決定冒險一試,“臣有罪,不當知情不報,請聖上責罰。”
“說吧,如何知情不報,全部都說出來。”
“臣,在入京之前遇見了桓國罪臣楚玉澤,但未曾禀明殿下。臣本應忠心于陛下,但如今再遇卻生了恻隐之心,請陛下寬恕,臣願自請褫奪平江侯的封号,隻求陛下留楚玉澤一條性命。”
椅上的女人放下了奏折,思考了片刻,而阮以山隻敢跪在地上閉起了眼睛。
“用侯位換一個桓國逃犯的性命,阮以山,這很不劃算啊。”
她一時緊張,沒能聽懂皇帝話裡的深意,“臣對聖上不忠,甘願受任何懲罰!”
皇帝笑了出來,“此事我準了,但你還需要幫朕辦一件事。”
阮以山欣喜地擡起頭,“臣,願為陛下所用。”
……
阮以山從宮裡出來,剛想上馬車,卻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踏白?你怎麼來了?”
穿着白衣的少年對她笑了笑,順喉欲蓋彌彰地垂了下眉目,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今晚介意一起用晚飯嗎?”
她想起來了如今尉遲府和襄王的事情,點了點頭。
馬車駛向了绯秋樓。
“不知道你喜歡些什麼,就都點了些,可要些酒水?”
尉遲踏白有些說不上來的慌張,似乎在竭力讨好她。
阮以山搖了搖頭,筷子都沒拿起來,“不用了踏白,我想我在南湯鎮的時候就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我一直都拿你當小輩。”
他嘴角的弧度凝固了一瞬,苦笑道:“我知道……他現在回來了……”
“跟他沒有關系。”
房間内的空氣凝滞了,帶着詭異的尴尬。
尉遲踏白仍在強顔歡笑,“先吃飯吧,今日聽姐姐說……襄王與你私談了一段時間。”
“嗯,對。”她小口吃着菜,“你姐姐也告訴我了。”
“襄王驸馬……我一個體弱之人,既不能上朝堂為尉遲家出力,若是姻親之事能對家族有些助力,倒也不負父親和姐姐對我多年的照料。”
“襄王雖然為人高調,但……閑聊下來,不似傳聞中一般盛氣淩人,又禮賢下士,應當算得上好相與的。”
尉遲踏白沒看她的眼睛,緊抿了嘴巴,聽到她繼續說,“你還年輕,日後也還會遇到很多人,若是實在不願意,你姐姐一定會幫你的,就像當初她也想辦法沒讓你妹妹入宮一般。”
“多謝侯爺。”
兩人吃完晚飯,在街上随便散着步。阮以山遣馬車夫先回去了,準備走回去。
安京如今的繁華甚至比雲都更勝一籌,兩邊高樓聳立,張燈結彩,如今天氣逐漸熱起來,安京也徹底成了不夜城,四處都是黃黃橙橙的燈光和火花,還有西邊來的胡姬和賣唱藝人。
兩人走過一個糖畫鋪,尉遲踏白停住了腳步。
“還記得那一次嗎?彼時你的眼睛還看不見。”
她記起來了,那晚浴禮節,尉遲踏白要了一個她的糖畫人兒。
“記得。”她淺淺一個微笑。
尉遲踏白看着她眼睛中倒映出的自己,胸中的不甘似乎找到了出口,“今日就畫個我的像吧,有始有終,我也要奔赴自己的人生了。”
阮以山看着他拿出銀子,遞給了那個老者。
她認真看着手藝人勾勒出尉遲踏白的骨骼、五官,甚至還有嘴角的淺笑。
這确實是她失明時想象中尉遲踏白的形象,他應該就是這般無憂之人,不該摻和進這些俗世的紛紛擾擾,一直是那個陽泉别院的少年。
老人把糖畫遞在她手裡,尉遲踏白感覺自己就在她的手心裡。
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至少感謝她,讓他知道了心動是什麼感覺。
他笑了笑。
火光之間,他看到了不遠處那個高挑的身影,穿着暗金紋黑衣,戴着金色的耳珰。
尉遲踏白頓時慌亂起來,阮以山注意到他的異常,随着他的視線望去,是襄王正在朝他們倆走來。
“沒想到在這裡又遇見你了,平江侯。”
“見過襄王殿下。”
尉遲踏白有點怯生生的,眼神躲閃不敢直視,随着阮以山一齊行了個禮。
“尉遲侍郎說你近日染了風寒,沒能來參加本王壽宴,倒真是可惜。”
她邊說邊看了阮以山一眼,嘴角彎起來,笑道:“若是身子不爽利,就不要晚上再出來走動了,免得身體一直不好。”
阮以山覺得自己應該消失在這裡,剛想告辭先走一步,卻被襄王打斷。
“平江侯看樣子與尉遲少爺是舊相識……這糖畫倒是有幾分神采,平江侯可否讓給我?”
尉遲踏白臉色陰沉下去,從阮以山身後走了出來,“襄王若是喜歡,再畫一幅便是,何必如此。”
他隻不過想好好地跟自己的心意告個别,不明白襄王為何要出現在這裡橫插一腳,頓時什麼尊卑禮儀都忘了。
襄王也不惱,視線從那個琥珀色的糖畫上移走,直直地注視着尉遲踏白。
他隻比她高一點點,身子也單薄。
她也不清楚自己這種素來欣賞英武之姿的人怎麼就對他上了心。
“也是,這糖畫再好看,也抵不上真人半點風姿。”
“襄王殿下,請你自重。”
她滿不在乎地笑了笑,“無妨,明日我便入宮向母皇請旨,讓她為我們二人賜婚。”
她想要的東西,她一定要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