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那一棍子要落到沈曜身上,雕弓眼疾手快,立刻揮左掌劈那個官兵的腕部,意圖奪下官兵手上的棍子。
誰知那官兵武藝不低,見雕弓出手,他一翻手腕就調轉招式揮棍子攻擊雕弓。雕弓武功顯然遠勝于這二人,五招之内,那兩個官兵已經被他制服在地。
“多謝義士相救,多謝義士相救!”那婦人見雕弓将官兵擊倒,隻覺得這一行人中雕弓最是厲害,立刻撲過去抓住雕弓,一個勁道謝。
那婦人早就被打得滿身是血,此時她一雙污穢不堪的手又剛好碰到了雕弓受傷的右臂,雕弓吃痛,不動聲色的把手臂抽開。
擎蒼這時候在官兵身上翻了一圈,翻出來了那半串銅錢,他遞過去,道:“這位娘子,下次藏錢您可一定要藏仔細些。”
那婦人接過銅錢,又拉着擎蒼一個勁兒道謝。
小亭不喜歡那個婦人,她皺了皺眉,扯着擎蒼的衣袖把他拉到了一邊,然後給擎蒼塞了個手帕。
擎蒼知道自家妹妹這是在惱那個婦人手上又是血又是泥還非要碰别人,他心裡好笑,卻因為那婦人還在,沒有立刻擦手。
“三年前你哥哥我還在種田卸泔水呢,那時候你莫非就嫌棄我了?”他悄悄的逗了小亭一句。
小亭惱道:“我是好心,你不要就還給我。”
她說完,拎着那手帕的一角,把手帕從擎蒼手裡抽出來,團成一團直接塞到了一個正在罵他們的官兵的嘴裡。
那官兵一臉驚恐,想要說什麼,還沒來得及說,就被小亭堵住了嘴。
旁邊那個官兵見狀,幹脆閉口不言。
她塞完,湊到雕弓跟前,問:“雕弓哥哥,你的手臂是不是受傷了?”
“沒傷,就是打架打累了。”雕弓道,“我押着這倆人走不開,你去幫幫太子。”
沈曜這時候已經快要崩潰了。
那個女娃娃不停的哭鬧,擎蒼把從前哄小亭時的招數使了個遍,卻沒有一點效果。
沈曜被哭聲吵得腦袋嗡嗡直響,想去幫着擎蒼哄哄孩子,那個婦人卻纏着沈曜,不停的哭訴:“小郎君呀,你可要為我們做主啊!你不知道,我們縣的百姓都快要活不下去了……我們成紀縣,兩年大旱,一年大水,本來大家夥兒就叫老天爺害得揭不開鍋了,朝廷還三天兩頭的來收稅,戶稅地稅比往年提高了三成,還要收什麼春苗稅,什麼治壩稅,哦對,就連租地,都得交租地稅!民婦活不下去了,想帶着孩子出城投奔親戚,誰承想,官府連出城都不讓我們出,但凡逃出城的人啊,都叫他們給活活打死了!民婦這是命大,才遇到你們這些好心人……”
那孩子哭聲很大,沈曜聽得斷斷續續,但還是越聽越不對,他趕緊問:“等等,夫人您等等,這幾年朝廷不是給西北撥了五百萬兩赈災銀嗎?你們沒收到嗎?還有賦稅,我們從來沒有漲過賦稅啊,您這些話是真的假的啊?”
“我們?”那婦人神色一動,“你是朝廷的人?”
“我是當今皇帝的親……”
沈曜還沒說完,一邊哄孩子的擎蒼趕緊接口道:“是當今皇帝的欽差大臣,是親自來這裡捉拿亂臣賊子的!夫人你還有什麼難處,您全都說出來,我們會為你做主的!”
“欽差大臣?”那婦人一愣,“好年輕的欽差大臣!”
卻在這時,隻聽遠處有人大喊:“欽差大臣到!縣老爺到!”
除了滿月,衆人都一臉疑問的向前方看去。
隻見遠處緩緩駛來一架馬車,一頂小轎,還有浩浩蕩蕩一隊官兵。
小轎先行落地,轎上走下一人,年近三十,身穿縣令官服,面頰凹陷,眼睛下垂,身材消瘦。
那人面無表情,走到馬車面前,微微欠身,道:“兩位大人,到啦!”
話音未落,車外一個仆從趕緊打開一把遮陽傘,縣令接過遮陽傘,親自将其舉到與馬車車頂一樣高。
馬車簾子掀開,車上走下一人,身穿三品官袍,腰懸尚方寶劍,身材微胖,面頰紅潤,年紀極輕。
竟是墨雲!
雕弓暗暗吃驚,下意識瞥一眼車上的滿月。
滿月此時沖他比了一個手勢,一個從前她逃課想找雕弓打掩護時才會比的手勢。
墨雲下了馬車,卻不急着瞧外面的情況,而是将自己的手又伸到車門口,柔聲道:“煙兒妹妹,我來扶你下車。”
車簾掀開,一個身穿四品女式官袍的姑娘跳下馬車,冷冷道:“在外面叫我晚煙副使。”
“好,晚煙副使!”墨雲大聲重複一遍,搶過縣令手中的傘,親自給晚煙打上,之後頗有氣勢的向沈曜方向問了一聲:“何人在前方喧嘩?”
沈曜也不願再隐瞞身份,他高舉太子腰牌,厲聲喝到:“本朝太子沈曜在此,你是什麼人,還不快快過來給本太子行禮?”
墨雲沒見過沈曜,但認得雕弓,更認得太子腰牌,他驚呼一聲,連手裡的傘都不要了,拉起晚煙的手,小跑着趕來給沈曜行禮。
“微臣不知太子遠道而來,太子恕罪!”
“太子恕罪!”
“太子恕罪……”
晚煙、縣令、農婦、還有那一隊官兵,紛紛跪下來給沈曜磕頭。
沈曜旁的不行,但從小被人供奉慣了,身上早就練出了上位者特有的氣場。這麼多人一齊向他行禮時,他昂首挺胸站在人前,儀容端肅,不怒自威。
“都起來吧!”他道。
衆人紛紛起身,自覺的為沈曜一行人讓出一條路來。
“你是什麼人?父皇派你來這裡做什麼?”他問墨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