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的銅铎被谷風吹得發出陣陣脆響,芍茘今日要去的是東邊的山頭,那邊常有樵夫上山砍柴,以前偷懶飄着巡山,被看見一次,把人吓到之後,她去那邊都選擇步行。
至于為何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獨自一人在深山中行走,那就不是她該思考的事了。
那邊山路好走,猛獸也不多,向來不需要她太過操心——但今日,這裡靜得有些過分了。
這是芍茘踏進這裡的第一反應。
耳邊是鞋子踩碎枯枝敗葉的聲響,山風像往常一樣輕拂過她的衣擺,就連陽光都要比之前明媚上幾許——若不是一絲鳥鳴都沒有,就連芍茘也要感歎幾句春光燦爛。
啧——
看來文狸今日,是喝不上梅子酒了。
芍茘寬大衣袖下的手不着痕迹地施起追蹤術,一縷隻有她能看見的金光從她腳下蔓延出去,一直到林子深處的幽潭。
幽潭常年不見日光,周圍泛起薄薄的一層水霧,芍茘停在了水潭邊上,眼神冰冷。
水潭邊濃烈的血腥味混着水汽湧動在她的鼻尖,随着而來的,還有強烈的怨氣。
一路走來,越到深處,腳邊的骸骨便越是成堆出現,這已經不是正常精怪進食的量了。庇佑的生靈在她眼皮子底下被殺了如此多,她竟今日才發現。
這讓她挫敗又憤懑。
竟敢在本山君頭上動土,真當我是病貓了?
她腦海裡浮現出來一萬種将罪魁禍首千刀萬剮的辦法,臉上卻不顯,隻俯下身來,用地上骸骨遺留的氣息為引,去追蹤剛剛到這就斷掉到的兇手的痕迹。
最後,她找到了藏在深潭後面被藤蔓遮掩起來的洞穴,裡面還擺放着沒有被完全吃掉的肢體,應該是兇手的老巢。
洞内常年不見陽光,陰暗濕冷,岩壁上滿是青苔,加上不斷滴落的水聲與似有若無的血腥味,顯得格外詭異。
芍茘夜間視力其實很好,但是她喜歡在黑夜裡點蠟燭和提燈,因為她覺得這樣很舒服。
芍茘用術法變出一隻蠟燭,燭火在黑暗中顫顫巍巍,她摸索着往前走去,洞内隻有她的腳步聲在回蕩。
突然,在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她身後多出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很微小,但在無人的洞穴裡,顯得格外清晰且不正常。
她心中警鈴大作,沒持蠟燭的手捏起術法,轉身朝身後看去,身後空無一物,她警戒的心略微放下一點。
但下一秒,她手中的蠟燭滅了。
頭頂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逼近,她也顧不上擡頭看,直接朝那東西施法,可能是沒遇到過像這樣上來就動手的,那東西吃痛,停下了動作。
趁着那東西停下動作,芍茘擡頭定睛一看,她先是看到了一對墨綠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反着幽光,然後再往遠了看,頭頂竟是一條大黑蛇,此刻正對她吐着蛇信子。
看來那作惡的東西就是眼前這條黑蛇了。
黑蛇觀察了她一下,似乎是覺得她沒有抗衡自己的能力,又朝她發起了攻勢。
芍茘看着黑蛇朝她襲來,尖利的毒牙下一秒就要咬上她的脖頸,她反手朝黑蛇的七寸打去。
黑蛇見勢不妙,用尾巴猛甩過來,擋住眼前人的攻擊,而後用身體纏繞她,企圖讓她跟那些掙紮的獵物一樣,在窒息中慢慢死去,最後淪為它的腹中餐。
但它低估了這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她趁它靠近之時,猛地朝它灑了一身橙黃的粉末,那粉末令它吃痛,不得不停下攻勢。
“還好出門的時候帶了點雄黃粉。”
芍茘看着眼前不敢輕易上前的黑蛇,拍了拍手上的餘粉,然後從腰際緩緩抽出長鞭,朝黑蛇揮去,鞭子劃過的地方響起了破空的聲音。
“啪——”
黑蛇閃躲不及,霎時身上被多了一道皮開肉綻的鞭痕,它氣急,化出人形——是一位長相妖豔的女子。
她手持雙刀,直直地朝芍茘的眉心襲來,卻被芍茘的軟鞭一卷,刀鞭相見,在黑暗中摩擦出火星。
“你這蛇妖為何濫殺無辜?”
芍茘隔短刀與她對視,那蛇妖聞言,嘴角扯起漫不經心的弧度,輕飄飄地扔下一句,
“想殺便殺了。”
“不知悔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