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黑色防護服的士兵如同被潑灑在地面的工蟻,浩浩蕩蕩地侵入被白花侵占的地宮地的每個角落。
他們每個人都背着一個巨大的密封容器,滅活溶液從罐中噴灑而出。
液體所到之處白花全部萎縮殆盡。
“這破玩意怎麼突然長這麼快?”骷髅臉眯起眼睛,一縷明顯不屬于他身體部分的綠絲正垂在額間。
肉眼難以察覺的根莖正拼命地想鑽入他的皮膚。
骷髅臉面無表情地揪住了那隻綠色的小尾巴。
“噗嗤——”
根莖連帶着它死死扒住的金屬碎片被一起拽了出來。
血肉四濺。
被抓住的綠色的根莖瘋狂顫動試圖迅速長大,但直接被揉成一團,抹到了牆上。
”啧,再這麼長下去,長到外面了老子還賺不賺錢啊?“骷髅臉大罵。
在他額心那股濃稠的紅色從鼻梁滑落前,一旁的秘書如遊魚般在他額間貼上便攜治療儀。
“這段時間活躍劑的質量确實不少,已經派人去聯系新的供貨商了。”副手彙報。
“賣給聯防部四區那批第三期的貨交了沒?”骷髅臉隊長啧了一聲,“沒交就先抵給諾亞方舟。”
“種植園培育一直沒進展,先把臨期的單子補上。”
“……還沒交,但聯防部買地這批變種的F-0427不就是要去搞諾亞方舟問尋官?”副手猶豫,“這樣轉手不太好吧?”
“瓊斯!”
骷髅臉突然停腳步,喊出了副官的名字。
副官脊背一僵。
隊長笑眯眯地攬過他,捏着他的臉問,“你知道為什麼我招你這麼個新人進來當副手嗎?”
副官瞬間意識到了什麼,顫抖着搖搖頭:“不好意思先生,我不該多嘴……”
“咔嚓——”
瓊斯的下颌骨碎了。
“原因很多吧,你本人确實有點能力,比你那群愚蠢的前任副官讓我舒服得多。”骷髅臉嘲笑道:“你知道他們最蠢的一個幹過什麼嗎?”
瓊斯回答不出,但骷髅臉也不指望他說話。
“他竟然想在我談生意的時候錄音,試圖把我們的協議内容傳給媒體曝光。”骷髅臉松開了副官已經被捏碎的下巴,“可他套話的技術太傻了,我還沒開口,對面就把他轟成了人彘。”
“我用最新的醫療機留住了他的命,就是想問問他就算把錄音送出去了,他又能幹什麼?你知道他說什麼嗎?”
他像在講一個天大的笑話:“那個蠢蛋說,我們的藥一年能殺死上百個問尋官,但每年負責他們社區義務問尋的問尋官隻有一個。”
“老天,竟然有人真的不知道污染是哪來的嗎?”骷髅臉操着某種極為誇張的口音大聲說。
“我好心告訴他了,結果他就瘋了,那家夥現在還在籠子裡表演。”骷髅臉的笑容瞬間消失,“雖然沒什麼損失,但我很生氣。”
“他讓我丢臉了。”
副官看似害怕地向後退了一步。
“但我知道你不一樣,你是瓊斯家族培養出來的精英,不會幹那種八歲小孩才會做的蠢事。”骷髅臉咧開被被武裝到牙齒的嘴,“你們是天生的政客,擅長時不時爆出一些圈子裡的内幕,欺騙那群底層窮人為你們賣命……”
瓊斯聞言,卸下了恐懼的表情,他冷靜地拿起秘書手裡其中一隻治療儀,重新揚起微笑。
“先生,我們并沒有欺騙他們,我們隻是習慣尊重每個人,并基于禮貌,說一些他們想聽的話。”
骷髅臉啐了一口,“我管你騙沒騙,那群老鼠的死活關我屁事。現在關掉錄音筆,别想拿老子當墊腳石!”
“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但你這種僞君子更令人倒胃口。”骷髅臉眯重新擡腳朝前走去,“想清楚你家老頭的器官是誰幫他找的,放下碗罵娘,狗都不如。”
“我的父親和您是多年的合作夥伴,我像尊重他一樣尊重您。”瓊斯沒因他這番話動怒,反而若無其事地跟上去。
”人找到了嗎?一群吃白飯的,兩個年紀加起來沒老子義體大的玩意找到現在!說出去被人笑死!“骷髅臉踹飛了一朵半人高的白花,花心因為外力翻出,露出了一顆給高度腐爛卻皮膚泛黃的人頭。
花瓣在觸到他鞋面的瞬間,轟地燃燒。
熊熊火光下,白色花瓣宛若一隻蜷在腦殼裡的寄居蟹,瘋狂掙紮卻逃不過死在原地地命運。
“抓到那兩個小玩意,我非得把他們送去化肥室……”
瓊斯聽聞,忍不住退後一步離他遠一點。
「地底49%的監控被破壞,正在全力檢索中……」
“找到了!”系統播報被打斷,時刻關注信息的秘書喊出聲:“在負20層……”
“他們去藥劑室了!”
……
玄宿感覺自己正躺在一片柔軟的花海裡,并且越陷越深。
他像個睡眠癱瘓症的病人,明明能感受到外界的刺激,卻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做出反應。
現在,他就能清晰地感覺有無數饑渴的視線落在他身上流連。
祂們越靠越近,似乎圍在自己身邊,打量着自己這塊從天而降的肉塊。
「能吃?」
餘舟逝勉強從卡頓不定的聲音中捕捉到一兩個自己能聽懂的詞。
「不能吃……」
「我好餓啊,我想吃……」
「不,再忍一忍,忍一忍,忍一忍……」
「我想吃……」
「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想吃……」
相互重疊的細碎聲音像一連串被意外撥動的風鈴,毫無規律與美感的音符交錯排斥,隻餘下純粹的欲望。
「吃吧……」
!
餘舟逝猛地睜眼。
聲音和視線瞬間消失。
他身邊什麼人也沒有,隻有滿目的紅白相接。
他躺在白色的花海裡,無邊無際,頭頂那片詭異模糊的紅色正不自覺吞吐着混沌。
它像一個倒扣的紅色罩子,将他罩在裡面。
「祂門藏起來了。」
誰?!
餘舟逝朝發出聲音的方向望去。
那裡站着個穿着白裙的模糊身影,她的身形模糊不定,仿佛電視的雪花屏。
「小林櫻?」
話剛說出口,餘舟逝就捂住了自己的嘴。
剛剛的他發出的聲音并非人類語言。
什麼情況?自己為什麼會在這裡?
「這裡是哪裡?」餘舟逝問道。
這種感覺很奇怪,明明也是自己通過聲帶震動發出的聲音,卻是一堆毫無邏輯的音符堆砌。
他的大腦都沒辦法理解剛剛那堆音調單獨拆開是什麼意思。
但句子就是能順滑地從嘴裡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