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祝您……擁勇而進,不再受世俗裹挾。”
聲音越來越遠,最後全然消失。
回家後,書辭第一時間去了醫院。
秦醫生因手術一天在辦公室休息,她就在無人的辦公室等到半夜。
林謠實在擔心她整日恍惚的狀态,也到醫院守着她。
門開時,書辭仿佛被拉回神,突兀地從闆凳上坐起。
醫生也吓一跳,生理恐懼般地退了兩步,又慌忙朝她走去,搬過凳子在書辭旁邊落座。
“不好意思,條件反射。”
沒有寒暄,書辭直奔主題:“我無法在保證您安全的情況下取出那東西。”她語氣堅定,似乎沒有任何轉圜餘地。
秦醫生心下一慌,差點從闆凳上跌落,好在書辭眼疾手快才将她扶住。
“我能和您做個約定嗎?”
在回來路上,她已拿定主意,決不能讓虛塵的悲劇再次發生。
“好。”或許出于幾次交流後對她的信任,她甚至沒問約定内容,便答應下來。
“我想和您定下百年之約,至常人壽命盡時,再取回您身體靈力。”
她也愣了愣,再次點頭答應:“好,謝謝!”
書辭眸色沉下。
感謝兩字仿佛一根尖刺從虛塵離開後,便深深紮進肉裡,每每觸動,便會生疼。
她伸出手,将契印敲入她的心髒,這般便不會因靈力而停止衰老,引起她人懷疑。
一切結束後,她長舒口氣,準備離開。
“這樣便好了嗎?麻煩您。”
隻是社會人基本的客套話術,卻能像重錘砸中腦袋,發出嗡嗡聲。
她沉默不語,肩上若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上氣。
還未走出門便滿眼漆黑。
“書辭!”
好累……
好難受……
興許這就是凡人和神明的差距吧。
對于妙玄所說的不加幹涉,她怕是這輩子都學不會了。
也是……
一介普通人,還妄想當她人人生的救世主,也不知掂量斤兩。
往事若老式電影鏡頭,褪色的畫面在腦中不停劃過。
“書辭!”
“李書辭!”
是有人在喚她的名字,又好像呼喚人并不是她。
刺眼的光亮撕裂窩藏她的黑暗,緩緩睜開眼。
她無力的望着頭頂兩雙關切的眼睛。
林謠明顯松了口氣,道:“醫生說你勞累過度。”
“那我?”她發出聲音詢問,咽喉卻幹澀得讓聲音都沙啞了許多。
“來,喝口水。”林謠拿起櫃子上溫熱的白開水。
“你已經睡了一天了。”她毫不顧忌地撫上書辭額頭,又被書辭躲開。
“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林謠稍顯尴尬地縮回手問。
書辭咽下水,聲音恢複了些,答道:“沒事,沒事了,讓您擔心了。”語氣裡不自覺帶着某種卑微。
“還好,還好。”
陌生又熟悉的聲線引起她注意。
轉過頭,一張極其熟悉,卻不該出現在此處的臉映入眼中。
“花繁!你怎麼在這裡?”
花繁驚訝,又坦然問:“您知道我名字?”
林謠朝一旁挂着實習醫生牌子的小姑娘看看,窺探不出任何兩人之間關系的線索。
“我的一位過世朋友在遺物裡提到‘李書辭’三個字,讓我遇上了一定不問緣由的幫忙,昨天我看秦老師病例上寫的名字,想着來碰碰運氣。”
她早不似先前遇見時的内向,反而陽光健談了許多。
“不好意思,有些奇怪吧。”她羞澀地撓撓後腦勺。
不知道羅曉是如何将這些信息留下,又如何為她稍感無用的人生埋上伏筆。
到底是好是壞。
她看着女孩兒,否認她異類的想法,猶豫着開口問:“你最近好嗎?”
對方愣了會兒,好像在記憶力搜索着,卻沒有得到答案,無奈開口:“我是不是與您見過。”
書辭勉強出一個笑,搖搖頭,“隻是普通問候。”
女孩兒不甚明白,隻能說聲“哦。”
呼叫的提示音響起,催促她回到工作崗位。
花繁兩步到門口,又轉身掃了眼書辭面容,才離開。
随着關門聲,病房陷入安靜。
書辭難過情緒,像苦味不斷在狹窄空間裡彌漫,沉默地汲取書辭本就不多的淡然。
“小朋友,能和我說說嗎?”林謠并未因她無視而生氣,反倒輕笑着問。
不過,隻得到不遠處空調‘呼呼’的回應。
“也許事情并沒有你想象的糟糕。”
書辭埋下頭,“可是我奪走了對方生命。”她說着眼淚再次在眶裡聚滿。
“是書辭故意的嗎?”
她拼命搖頭,“不是的,我想救他的,可是我沒做到。”
“那低沉下去就能改變結局嗎?”她問道,語氣也逐漸強硬起來,“強大起來,才可能改變,不是嗎?”
書辭仿佛被她點醒,猛然擡頭對上林謠眼睛,“我明白了。”
妙玄選她做抓捕人,就能選别人。
堪稱完全理性的她們,隻會剝奪更多人的生命,以達到最終目的。
她想起剛剛結契的秦醫生。
倘若繼續如此,保不準剝奪資格。
她要長生,要自由,要用靈力保護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