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恕提問的原因很簡單。
雖說是同伴,但生死之際,自然各自為營。
更别說趙薄的背包人任務已經結束,除了背包裡仍有些物品,其他地方,幾乎毫無價值。
但說是幾乎沒有價值,是因為——
連恕冰涼的目光刺在趙薄的臉上。
這個人。
從一開始,他就對任何“有價值的人”殷勤讨好,但實際上……
他心裡,自有自己的一套心機。
所以,表面趙薄老實順從,但他其實隐藏了不少東西。
無論是診所,還是剛剛。
聽到這個問題,趙薄掙紮的動作忽然停住,張着嘴擡頭看來:
他太清楚這種目光意味着什麼。
曾經,每次去述職,上司看他的目光,就和連恕眼下如出一轍。
那是衡量利益與價值的眼神。
頭頂的數字在“20”上一閃。
他們——不,是他!
他要沒有時間了!
連恕平靜地說:
“趙薄。我在等。”
如果說剛才趙薄還有所猶豫,這句看似普通的話,卻一下子帶着所有情緒轟然落下,壓垮了他最後的心理防線。
他竹筒倒豆子一樣飛快地顫聲說道:
“是背包人,之前那具屍體,剛才任務結束時,系統問我要不要繼續使用背包人身份,說對後續推進主線有幫助。”
“你沒有使用。為什麼?”連恕輕聲問。
“因為,它說繼承身份就可能繼承對方的命運。”趙薄眼神閃爍,“我不想死。我不想去賭!”
“求你了連哥,我都說了。”趙薄模糊地看到,上空有無數的晶瑩物體正迅速向他們墜落,“拉我上去,救救我,求你……馬上天災來了,我們不能在外面!”
連恕卻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生命一樣,淡淡地問:
“你可以重新接管那個身份。但你沒有說。”
趙薄失語地看向他。
周圍一片暴虐的狂風中,連恕的外套被風卷着向後拖去,露出一截勁痩的腰身,拽住自己的那隻手關節已經被凍紅,力道卻一絲未減。
在天災之下,他忽然朦胧地意識到,眼前這個年輕人,與他的猜測沒有半分相同。
就如同頭頂落下碩大如隕石的冰雹,或是他們困陷其中的冰原,這個五官精緻到有些漂亮的青年,擁有大自然一樣的冷酷心性。
他是真的不在乎。
也是真的在詢問自己的價值——!
在這種恍惚之下,趙薄無比清醒地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他曾經的那些小聰明、那些現實中的心機手段,在這殘酷的新世界中,不起半分作用。
如果他再繼續隐瞞,或者忤逆對方。
他真的會死。
他會死在倒計時結束後的天災中!
“我能。”趙薄颠三倒四地說,“馬上我就去我不會隐瞞了求您——”
血色的數字一閃:
【00:08】
“抓緊。”連恕說。
趙薄眼前一花,隻感覺有什麼東西套上自己的胳膊,随即一緊。
他連忙伸手,抓住那條繩子!
剛才聽趙薄說話時,連恕已經用傘繩将兩人的胳膊捆縛在一起。
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得到想要的答案,他就做好了決定。
連恕沒有擡頭看天,更沒施舍給倒計時半秒目光。
他深深吸了口氣,擰身發力!
繩結陷入皮肉的痛感和巨大的拉扯力随即傳來,連恕面色不變,感覺到腳掌在雪地中不斷下陷——
“嗤——砰!”
趙薄的身體擦着雪坑的邊緣滑了出來,跌在地上,整張臉埋進雪堆裡。
連恕的聲音随即響起:
“跑!”
【00:03】
趙薄立刻感覺到一股力量拉扯着自己的左臂向前,他手腳并用地撲在雪地上,連跑帶爬地往前沖去!
他甚至顧不上擡頭看一眼前方,隻是跟着牽引自己胳膊的力量不顧一切地向前!
近了,近了!
那是教堂後門的陰影,一點點放大——
【00:00】
頭頂一暗,趙薄隻聽有劇烈風聲飛落而下,恐懼充斥每個毛孔,腿眼看就要邁不動了——
胳膊上繩子一緊,他腳底一滑,臉撞上地面,硬生生直接被拖進了眼前的大門!
“轟——!”
腳後跟的地方炸開巨響,讓趙薄從耳朵到腦子都一片嗡嗡。
他顫抖着回頭看,發現在自己身後十幾厘米的地方,大門之外,剛剛砸下一顆半米高的巨型冰球。
剛剛,他半隻腳幾乎已經踏入了鬼門關!
如果不是——
趙薄的目光落向胳膊上的傘繩。
他順着傘繩看向前方,看到繩子的另一端,此時正在連恕的手中。
見他看過來,連恕沉靜的聲音響起,在教堂空曠的空間中形成一片回響:
“安全了——暫時。”
趙薄喘着粗氣坐在地上,身體發軟,發現自己竟然一時站不起來了。
他的腦海中還殘存着剛才的驚魂一分鐘,看到胳膊上的傘繩,莫名一哆嗦,顫着手解開,遞給連恕:
“連、連哥,你的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