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姝想了想,誠實道:“我并沒有直接的證據。”
但是,她直覺如此。
因韻娘與曹平這對姐弟,金源坊和清音樓之間産生了千絲萬縷的聯系,有些牽強,但不是空穴來風。
說到底,她還是奇怪,金源坊為什麼要護下曹平。
普通賭坊可不會打破規則去護着一個普通賭徒。
“沒有證據嗎?”綠泱蹙起了眉,喃喃自語般重複着,她似乎在做某種決心。
然後她擡起眼,輕聲卻笃定:“那應該,就是同一人了。”
聽到這個答案,季姝并不意外。
“韻娘見過東家,是為了曹平的事,我當時隻以為,她要提前預支一筆銀子去給家裡還債,但如果東家也是金源坊的東家,那也是合情合理的。”
從求财變為求情,兩者之間大差不差。
“最主要是,她也去過金源坊,就是說,要去找東家那一日。”
綠泱當時隻以為,這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東家也如尋常男子般抵不住“一金變千金”的買賣,喜歡出入賭坊,卻沒想過這人本身就在金源坊内的可能。
這下子,謠言便坐實了。
案件變得更撲朔迷離的同時,也有新路子出現在季姝面前。
“有法子能見到你們東家嗎?”她問。
綠泱怔了半會,忍俊不禁:“隻有花魁娘子能求見他,或者做清音樓的老鸨。”
“不,見他的,不是我。”
是綠泱。
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争上流,争名望,争地位的,所以,季姝在問她的心意。
綠泱挪開了視線,輕輕嗤笑了一聲:“我早就嫌這屋子小了,上頭的成排漏窗屋子才适合我。”
成排漏窗的屋子是花魁娘子的屋子,從前屬于韻娘,綠泱和你介紹過。
“我和她不一樣,我就安心待在這兒了……”綠泱感慨一聲後,就轉了話頭,道,“不過,百花宴一年評一次,今日的評選,要等三月後才行。”
百花宴是清音樓推出的賽事,樓中姑娘皆可參加,或歌舞或詩畫,千般才藝都可展示,而最後評選的依據,則是客人的花簽,一簽一金,每人可購買多份。
第一則為花魁娘子,二至十人為頭牌娘子,餘後者皆不入數。
“不用等三月。”季姝道。
隻要韻娘的下落被确定,無論是失蹤還是逝去,這花魁娘子的位置都會被空出來,到時候新一次百花宴自然會開始。
後半句話,她沒能說出口。
綠泱沉默了許久,她也明白其中的道理,但仍然覺得可笑。
她想說什麼,但最後,卻什麼都沒能說出口。
*
清音樓背後的東家,或許會是破案的關鍵,但時不待我,在此之前,從曹家人口中問出話來,才是重中之重。
月挂高樓,該來的客人早已踏入了舊地方。
季姝堂而皇之地走入了金源坊。
之前那年輕人緊緊跟着,百年不變的笑臉被着急破了道,他連聲問着話。
“放心吧,這次什麼都沒帶,我可是按規矩辦事的。等等,我見到那個人了……”
曹平穿得還是昨日那身衣裳,季姝摸準了他過來的時間,也不早,也不晚,就等迎面碰上這一瞬。
季姝抓起櫃上裝飾用的骰子碗,瞄準了人,就用力一投。
木碗在地上滾了一圈。
曹平後腦勺被重重一擊,連忙捂頭高罵,轉頭一瞧,瞧見那張熟悉又明媚的臉蛋時,連忙連滾帶爬,到了樓梯口。
“你一個女捕快,來抓我做什麼?我犯了什麼事?”曹平嚷嚷着。
季姝微微一笑:“你為什麼要上二樓去呢?”
“東家親自允許的。”曹平得意。
“好。”她脆生生地答了一個字,快步走到一邊圓鼓旁,一撐一翻,身子便上去了。
前朝有妃子擅做鼓上屋,韻同舞起,妙趣橫生,而這圓鼓正是前朝遺物,如今作為金源坊最具有象征性的物件擺在了“九重天”中間。
若有人想要挑戰“九重天”以進入無上處,便需擊鼓為号。
此刻,站在鼓上的人,正是季姝。
“呦,這是有人要挑戰九重天?”
“又來個不自量力的,别管别管,快開骰子。”
……
季姝一踩腳,清脆的鼓聲傳遍了整個金源坊。
她清了清嗓子,高聲道:“我不會賭,挑戰不了九重天,但我囊中羞澀,所以想和各位做筆交易,無需千金,隻一金,我可助各位暢通無阻入無上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