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捕快,人,您可以帶走。”
季姝問:“這也是你們東家說的?”
金捕快早已汗流浃背,隻想盡快送走這尊大神,答:“嗯。”
昨夜的時候不惜打破規矩,将曹平從她的手中護下,今日,卻又随随便便地交出了他。
“你們東家真有意思。”季姝笑。
做事像是完全随心所欲,尋不到一個依據标準。
“他在哪兒?無上處嗎?還是更高樓?”
從外邊看,金源坊占地廣,卻隻有兩層樓高。
但季姝二次進入金源坊鬧出來的動靜,那位東家都了若指掌并能及時處理,所以這人勢必藏在一個位置更高、視線更廣的屋子内。
金捕快還是以讪笑作為回答。
季姝搖搖頭,隻道:“其實,我并不好奇他的身份,也并不希望與他見面。而且,最好,我們也不會見面。”
捕快最常見的人是兩種,罪犯和受害者。
這腰纏萬貫的東家無論成為那種人,對于渝州城的安穩而言,都不是一件好事。
“季捕快,您的話,我會告知東家的。”金捕快總算做出了一次回答。
季姝點頭,毫不拖泥帶水地轉身離去,仿佛對此處沒有半分好奇與留戀。
*
金源坊為了表示誠意,專程将想要逃之夭夭的曹平攔了下來,待季姝走過來後,才放他離開。
也許出于捕快身份的震懾力,季姝隻淡淡瞥去了一眼,曹平便心如死灰,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
等走來了一個夾在清音樓和金源坊之間的單邊巷子後,他不耐煩地問道:“捕快大人,我是犯了什麼事?讓你上蹿下跳也要抓到我?”
上蹿下跳,其實他說得很準确,季姝也覺得,自己在曹平這個人身上花費了太多時間。
但隻要值得……那也不算浪費。
這個死角是她一早就找好的,出入口處的幾大缸水把裡頭擋得嚴嚴實實,隻要不刻意留心,外頭的行人是很難瞧見裡邊的動靜的。
季姝單刀直入,問:“你最後一次見韻娘是什麼時候?”
“原來還真是曹雲那家夥的事……”曹平嘟囔了一句,見她冷臉,趕忙回答,“是三日前……不對,已經四日了,對,就四日。”
四日前。
同綠泱說的是同一日。
季姝又細細問了幾句。
曹平所說的一切,和綠泱打聽來的所有,都能一一對上。
四日前,韻娘消失不見。
當樓裡的衆人四處尋覓她的下落時,她回了一趟曹家,這一回去,便再沒有回來。
與此同時,傅臻也不在樓中。
“曹家在東市的宅子早就被抵押了,半旬前,曹家父母攜二子便搬到了城郊,東市和城郊那兒隔了數十裡,韻娘是怎麼過去的?一人嗎?”
“是租了車。”曹平道,“不是一個人。”
“還有誰?”
季姝如常地問。
“我啊。”曹平也如常地答,“我本來隻是想和她見個面的,是她說要回家,那我就和她一起回去了。”
“所以……”季姝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以什麼?”曹平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問,“曹雲她怎麼了?捕快大人,你還什麼都沒說呢……”
所以,傅臻的确清清白白。
他可以回到樓中,繼續替人繪美人圖,他不需要東躲西藏了。
但韻娘的下落,卻還未得知。
季姝冷靜地審視着身前染了一身世俗氣的少年,她想,這可能是最後一個問題,但也許,問題還沒有到能夠解決的地步。
她平聲問:“你們讓韻娘去見誰?或者說,是誰想要韻娘。”
一位人想要韻娘,就像想要一幅名畫,一支碧簪,一份官職一樣,想要一個物件,然後占有一個物件。
這人必然身份尊貴,隻有尊且貴,他才能目空一切地“想要”清音樓的花魁娘子。
渝州城是有兩處港口的大城池,城内大小官邸有近千戶,豪奢之家也無數。
是哪家哪戶走出來了一個風流種子,還鬧出了事。
曹平疑惑着,思考着,然後恍然大悟。
“曹雲說過,她要去見一位貴婦人,那位夫人會給她很大一筆錢。”
“一位夫人?”季姝反問。
“對啊,聽說是太守夫人呢,那位夫人請她去操琴慶宴。”曹平還在說,“不愧是太守夫人,出手就是闊綽,一下子就是三枚金餅,也不拖拖拉拉的,二姐她半月前就把金餅都拿來了。”
風又起了,季姝深深呼了一口氣。
沉沉的黑雲遮住了月,大雨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