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幾年前,再次見面,一人還是不學無術的弟弟,一人卻成了名冠渝州的花魁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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倆人專挑着鮮少有人途徑的小道去府衙。
曹平告訴季姝:“我不信曹雲會害家裡,她沒這個本事,也沒有這個膽子。”
他其實想說,他不信韻娘會害他這個弟弟。
為了說服季姝,他還掏出了許多往事。
這些往事,很多都是出自他人之口,季姝都是第一次聽聞的。
比如說,曹雲會說的第一句話是“平弟”。
又比如說,有一次,倆人出去玩,曹平走丢了,還是曹雲這個姐姐不顧自身安危,餓着肚子,把他從鬧市裡頭找回來。
反正,曹雲會怨怪父母,但絕對不會恨他們。
“我們可是一家人呢,季捕快你是見多了惡人,才覺得曹雲也是個壞心眼。”
因為當時在書院求學,曹平并不清楚,幾年前,曹雲被曹父曹母接去配陰婚的事。
看着他這張有幾分稚嫩的面孔,季姝點了點頭,沒有再問,而是轉頭又交代了幾句。
“我知道……有人害了她,還不想讓她的死,大白天下,我知道的。”曹平垂着眼,加快了幾步,刻意避開了季姝的視線,又大聲道,“吃點苦頭而已,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坐幾日牢獄,出去又是一條好漢。”
季姝:“嗯。”
這個少年還未真正展露過他的脆弱和難過,明明不是一個有城府的人,卻将心事遮遮掩掩藏了一下。
有幾分可能是為了所謂面子,也可能是自欺欺人、自我寬心,唯獨不像是故意裝作無辜樣,想要瞞天過海。
季姝又遲疑了。
她将人送入了府衙内,等見了謝喬,在衆目睽睽下,把人交了出去後,她找到了趙叔。
“趙叔,人我已經送到了,等來日,趙嬸嬸不在家的時候,我再送壇美酒過去。”
禮多人不怪,她再三說謝。
趙捕快也很給面子,跟她說了幾位同僚的去向:“他們都想着抓到曹平,破了這個花魁娘子的案子,好立功揚名呢。不過,也不急着讓他們知道,人已經被你抓住了。也省的有人又起了歪心思。”
府衙内捕快衆多,有不少人就是瞧不慣季姝一位女子手持雪霜劍的。
之前便有人審訊時沒有扣牢枷鎖,放跑了季姝抓到的犯人,事發之後,還回咬一口,說是她抓錯了人。
幸而當時那犯人隻是聚衆鬥毆被捕,不是什麼殺人放火的慣犯。
可即使如此,在接下來的拉練中,季姝還是尋機将這嘴硬的鴨子名正言順地打了一頓。
趙捕快這話,也是擔保,隻要曹平的确無辜,他在裡頭也必然能安安穩穩。
“可……趙叔,沒事。”季姝搖了搖頭,還是将滿心的話吞了回去。
趙捕快還說道:“有個年輕人在外頭等你,等了有一會了,我叫他去後邊巷子茶棚裡找個位置等,還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地方。”
季姝問了那人是誰。
“挺白淨的,不記得最近有這樣一号人物來過府衙。”
季姝有了猜測,便應聲。
趙捕快又叮囑了幾句。
倆人分開,各自去做事。
韻娘的死,是這幾日徘徊在府衙上空的一朵烏雲,在雲破光出之前,無論僞裝還是真心,沒有人能停下奔波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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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有人等,季姝還是拐了一個角,走到了衙門後邊巷子的茶攤上。
這個茶攤開了幾十年了。
從前的攤主是位和善的老婆婆,後來她身體不好,便由小女兒接手了茶攤。
兩位攤主都認識、熟悉季姝。
如今這位攤主見她過來,還招呼了一聲,問她還要不要來些點心。
這家茶攤上的桂花糕最香甜可口,都是現蒸出爐,微微燙口地吃下,就是滿口香。
季姝有些饞,可估摸着天色,還是拒絕桂花糕,隻要了一碗普通的茶飲。
攤主想往她常坐的,靠邊的一個桌子上送,季姝卻道:“放那張桌子吧!這是我朋友,他在等我。”
女攤主知趣地笑了笑,倆人擦肩而過時,這位守寡的婦人還打趣道:“小季捕快,我早說了,你這個年紀該成婚,我瞧,你這位朋友便不錯。”
是不錯。
傅臻就坐在一角的長條闆凳上,笑臉盈盈,仿佛于山水之間作詩品茗,悠然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