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許二小姐沒必要借口參加詩會,專程來到這處戒備森嚴卻無人管束,隻讓他們這群公子哥、嬌小姐做老大的畫舫上。
還刻意離開了人群,來一間偏室見季姝。
“多謝許二小姐。”季姝拱手。
她做種種安排,幾分閑來無事,幾分有意為之,但總歸是想到季姝當前的窘境。
作為得罪太守大人的小捕快,她本就為人津津樂道的名字,如今更“顯赫”了許多。
隻有這樣一處地方,季姝才不會被人注意。
許玫見季姝一身尋常女兒家的打扮,一張俏臉狡黠又明媚,眉眼之間又有尋常女子難見的英氣和意氣,可謂獨一無二。
她好美色,無論男色還是女色,隻要顔色好,她都願意給幾分薄面,當下隻輕哼一聲,卻沒有了佯裝的怒氣。
季姝明白,自己猜對了。
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許二小姐必然有所圖謀,才施善于她。
季姝猜不出她的圖謀,隻乖順作傾聽狀。
兩人靜靜相對許久,隻等一人忍不住開口,另一人就能探得分寸,劃出一條底線。
“你想要見張管事?”還是許二小姐少了一分耐心。
她躺回了貴妃椅上,圓潤潔白的雙腳微微蜷縮,又嬌又懶。
“是。”
昨日接到請帖後,一是為表誠意,二是試探,季姝主動将請求寫在了帖子上,讓自稱為許家人的小厮送了回去。
“這不難。”許二小姐玩着自己新染了色的指,道,“哄也行,騙也行,左右不過一個下人,你想見他,簡單。”
先給一顆甜棗,接下來,就該擺出條件了。
許二小姐笑臉盈盈,理所當然:“不過,事成之後,我要傅臻來我院中。”
“許二小姐,傅畫師的心思和去向,不是我能決定的。”季姝沉聲道。
讓一個男人去一個女人的閨閣中,是什麼意思,他們都心知肚明。
“不,你可以。”她幽幽道,“那日我便奇怪呢,他這樣清高一個人,怎麼甘願為我作畫。”
笑,“以我入畫,他該是嫌髒了筆。”
季姝依舊聽,不附和,也不反駁。
傅臻的确對他說過,能讓他作畫者,隻有有情人和無情人。
而顯然,面前這位女子,既不是他的有情人,也不是無情人。
許二小姐繼續說,“後來,一個夜晚,我左思右想睡不着覺,忽然想起來,那日,他在我面前所繪的美人圖,那身形,那姿态,不就是季捕快您嘛?”
她顯然也曾聽聞過傅臻那一番關于“有情人”和“無情人”的話,笑得嬌憨,可雙眼透着光,“既然你是傅畫師的有情人,那麼為了這有情人,做一些不得已的事,也是應當的吧?”
原來,是圖謀傅臻。
季姝并不奇怪,她早覺得,隻要傅臻願意,僅靠美色,他便能過回當初傅家小公子那般錦衣玉食的日子。
她擡起眼,認認真真地打量着身前的女子,視線最後落到了她寬松紅衣下,被掩起的腰腹。
懷子待夫,相比那群老實無趣的學子,傅臻的确鮮活得過分了。
何況,許家二小姐不缺金銀,也不需要用夫家的名望擡自己的身價。
尋見季姝的視線,許玫臉上挂着的笑意有幾分僵硬,未婚先孕可是大罪,罪過大到,即使是偷雞摸狗的小人,都能來唾棄一口。
可她偏偏無可解釋。
是因她一時風流,才招惹來了這惡果,也是因她體弱身虛,才不得不留着這孽障,禍害自己的餘生。
“許二小姐,我替他,多謝您的厚愛。”
彷佛,剛才的那一眼隻是不經意滑過,季姝平聲道,“隻是他身負太多往事,僅僅是前進,便很艱難了,無力再留出一份心,給您,給旁人。”
許二小姐有些惱羞成怒,再開口時,便下意識去刺人:“那你呢?他怎麼獨獨給你留了一份心?”
有情人,什麼是有情人。
不是有情于這位傅畫師的女子,而是他有情的這人。
事實上,季姝也很茫然,她并不确定。
隻是瞧見空中圓月姣姣,她又想着給傅臻折了這桃花債,于是她說——
“因為相逢的日子正恰好。”
兩小無猜,才能不設防地占了彼此心中的一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