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宮宴,夫人特地送來新衣,女郎穿上吧,待會記得吃了藥。”珉瑩不放心的叮囑,進宮是不許帶侍女下人的,尤其是宮宴。
庭蕪明白她的擔憂,但宮宴多為世家貴族,又有禦林軍值守,想來是不會出事端的。
她換上了一件月光藍滾銀邊的大袖羅裙,系着淡藍粉邊灑金腰封,明兮與她是相同的打扮,隻是顔色是粉紫色。
吳氏為她們配置了暖手爐,馬車上也吩咐瞿媪鋪了上好的皮毛,外頭天寒地凍,車裡倒十分暖和。
吳氏囑咐起兩個女兒,“宮宴多是皇親國戚,行事定要謹慎,除了你阿父,還有丞相和顧将軍,尤其是丞相一家,那是萬萬不能惹的,明兮,你也是第一次進宮參加宮宴,說話得注意分寸,這可不是尋常宴會。”
明兮嘟起小嘴,不服氣的說道:“我哪有,陸歡阿姊也會去嗎?”
“她自然是去的,若不是太後見過你們,我也不願讓你們去,不過是世家們互相攀比,實在無趣。”吳氏皺起眉,又想起她第一次宮宴遭人暗害之事,被人強掰着嘴灌進熱湯的事,她不想自己的女兒也遭受這種慘事。
“隻有世家?聖上隻有齊王一個兄弟,齊王殿下不去麼?”庭蕪問。
吳氏耐心的回答:“齊王是被先帝放逐到泰州,非诏不得回都城。”
先帝在位時,憂心前朝手足之亂,唯恐帝位生變,手足殘殺,彌留之際将齊王放逐到泰州,齊王殺伐果敢,由他鎮守泰州再合适不過,可齊王在泰州擁兵自重,也是朝廷的一大隐患,故而不許他入都城。
明兮還在那發着牢騷。
“上次去太後宮裡,可把人吓死了,明知阿母先前的事還一遍又一遍的提起,着實可恨。”
吳氏呵斥她,“又沒規矩了,馬上到宮門了,不許再胡說。”
明兮知趣的閉了嘴。
馬車行至昭華門,嶽興棋和嶽元成從另一輛馬車上下車,帶着吳氏和兩個妹妹去往明華殿。
庭蕪上下打量,北夏北有淮柔,南有越國,海上貿易往來缺乏,不如南越富麗堂皇,即使是明華殿,莊嚴卻不華麗,隻透出一股冷意,太後的永甯宮亦是如此。
到了殿中,臣子們坐于大殿,女眷席面坐于偏僻處,有小宮女帶着。
“兩位妹妹可算來了。”陸歡早早的到了,見到兩位妹妹便帶着沈疏桐一起來見禮。
明兮和庭蕪屈身還禮。
沈疏桐上次是有意攔住庭蕪,她誤會了庭蕪對陸書有意,後來見太後一邊打壓一邊重賞,她又覺得庭蕪不會嫁到陸家,更何況陸歡說了,陸書與嶽家娘子先前未見過,她減輕了憂慮,上前問庭蕪:“聽聞沅兮妹妹前些日子去了掖庭為宮女治病,還讓掖庭令向太後請恩為宮人改善吃食,皇後也對你贊賞有加,真有此事?”
庭蕪見她示好,也不與她計較先前事,回道:“确有此事,太後知我頗通藥理,才讓我去為宮人治病,那些人原也不是什麼大病,隻是内宮中的宮人以訛傳訛罷了。”
沈疏桐對庭蕪生出幾分敬意,也更加佩服嶽家榮辱不驚,嶽廷尉雖是新貴出身,但身居要職,嶽家女兒也算是貴女,被叫去為宮人看病,還扯出禦醫署醫官都不在的謊言,分明是在羞辱,這幸虧不是什麼大病,要是些疑難雜症診不出來,豈不是要全都城笑話。
陸歡笑道:“這些事根本都不用放在心上,隻要咱們自己小心就是。”
沈疏桐也道:“那倒是,是我唐突了。”
顧明川也在宮宴,高氏兩子卻不在,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難免令人聯想起是擊退淮柔時高偓得了官職封賞統領禁軍,連帶着高沽也進了禁軍。
丞相此番顯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顧明川與陸書坐于後側,眼中寫滿了憤懑,他緊握住手中酒杯,骨節“咯吱”作響,很快,他又裝出一副不在意的神情,繼續與旁邊世家大族的公子們談笑風生。
陸書悄悄挪動身體,不敢與顧明川對視。
他這點小動作自是瞞不住的,顧明川也不惱,由着他去。
小黃門扯着尖銳的嗓音喊道。
“陛下皇後到。”
庭蕪等人跪拜向皇帝行禮。
“聖上萬安,皇後萬安。”
庭蕪偷偷擡頭,透過屏風隐約看到聖上皇後的身影,隻見新帝挽着皇後的手,眉目傳情間倒像是尋常夫妻,新帝正欲開口,忽然迅速放開皇後的手,快步走上前扶起一位老臣。
“相父身子可好些了?”新帝憂心的問道,攙扶起丞相的那一刻,真像是一位孝子,可惜,湖水的表面永遠是平靜的。
丞相面目蒼老,滿臉病容,雙腿也在不斷顫抖,新帝眼疾手快的遞上拄杖。
“老臣,”高相刻意停頓,“多謝陛下聖恩,老臣就如同燭火,快要燃燒殆盡,怕是不能為陛下解憂了,老臣部下為我大夏丢了臉面,行此錯事,險些害了顧将軍和瑾王殿下,老臣懇請陛下降罪。”
這話聽得庭蕪惡心,難怪先前稱病,原來就是等今日,眼下這殿中群臣跪拜,除了新帝皇後,也就是高相站着,這到底是拜新帝還是拜高相。
新帝到底是根基不穩,高相此言一出,他便慌了神。
“相父何出此言,相父為朕的江山勞心勞力,不過幾個逆臣,怎麼還惹得相父傷心了,朕明日就下旨,不許他人在背後搬弄是非,以訛傳訛者皆下獄,由廷尉大人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