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信仰,他這一身份的支撐點。
在巨大的集體、信仰,乃至神谕面前,一切個人的存在都顯得那麼渺小,無處躲避。
此刻我也失去了我的身份,而他,這最後的儀式,他是一切存在的,最後的支點。
悠悠的聲音在這片原始深林的深處回蕩,連續,又有些喑啞,這個時刻沒有任何生命能夠觸碰到這個承載着一切的、背負着深重宿命的靈魂。
悲泣的靈魂,迷惘的靈魂,幾近透明的靈魂。
“我是窟盧塔族的酷拉皮卡,整個民族最後的遺孤,如今,我完成了我的使命。”
随後是祭祀般的吟詠。
低語的,斯磨般的,與世間的一切生靈共鳴的吟詠。
“……回歸于天上,栖息于大地,我的身體在這土地上誕生,我的魂魄在空中飄舞。沐浴着一身的太陽之光與明月之華,綠色的恩惠正滋潤着我的身體。這土地上來往的風,我将此身托付于你,感謝窟盧塔族的祖先,予我能留存至今這份奇迹,無論何時何地,都要保留一顆健全的心。”
“我願用此身與所有的同胞分享喜樂,與他們同擔哀傷,請永遠贊美窟盧塔族的人民,而我将以我這一對火紅的眼眸與這條生命,連同我的罪孽一起,成為窟盧塔族之血的最後一滴,直到我的悲怨得報為止,而我終于,活到了這一刻的來臨……”
風是有生命的,正如大地、綠樹,太陽之神俯瞰着這片世外之境,擁抱着土地下長眠的血脈,在所有生靈的注視之下,徘徊的靈魂回到了天上。
所有的、一切,如今都已經解開了。
酷拉皮卡,今後,你又将以什麼身份繼續活下去呢?
我又能以什麼身份,繼續陪在你的身邊呢?
這一定是最正确的時機吧。
神聖的悼念,神秘的儀式,徹夜不休,從黃昏直至天明。無須擔心任何境外之物的打擾,因為連林中的棕熊、飲溪的小鹿、枝頭的松鼠,都會停下動作,駐足聆聽。
這是無論誰都能聽懂的語言,因此,無論誰都會一同哀悼,無聲地吟唱着。
作為窟盧塔族遺孤的酷拉皮卡,會消失在天明時刻,在太陽光普照大地的時候,所有的陰影都被穿透,整個世界變得透明,連同一個民族被十二歲的孩童背負起來的沉重宿命也将随之消散,窟盧塔族的魂魄,一定能夠得到安息吧。
我的淚水也一同流入這片土地。
窟盧塔族最後的幸存者,他的這一切,終于迎來終結。
在我最高敬意的注視當中。
這一定,是最好的時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