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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M9:00

蘇格蘭向琴酒報備：“已徹底搜查安全屋，”他在郵件裡寫，“叛徒沒有遺留資料。”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又緩慢地吐出，防彈背心穿在身上略有些大，然後是腰側的槍套，他還是慣用格/洛/克，上輩子留下的老習慣。檢查過子彈後，他在戰術手套腕部又放了兩個彈夾。最後是綁在大腿上的匕首，這一切幾乎是蘇格蘭的肌肉記憶，他的腦子裡幾乎一團亂麻，降谷零有沒有聽懂他的各種沒法直說的語義，黑田又能不能及時趕到，或者說黑田到底會為了麥卡倫做到何種地步——一切都在計劃之外。他的手開始輕微的顫抖——他開始焦慮了。

他轉頭看向鏡中的自己，一瞬間諸伏景光鮮活的笑臉閃過，然後顯現出面色晦暗的自己。鏡中的少年纖細幼小，卻渾身上下裝備了取人性命的利器。

表面上看我才十歲，其實單論活着的時間我已經邁過三十大關了，蘇格蘭想，頗有些苦中作樂——表面上看我才十歲，其實我這雙手上沾染的人命已經數不勝數了，事實證明人一生的罪孽是不能用死亡來償還的，還需要陷入另一層更深的地獄。他仔細端詳着鏡子裡自己的臉，然後視線在眼尾處依依不舍地畫圈。原本這雙眼睛應該是諸伏景光的象征才對，他想，好在現在這雙眼睛仍然在諸伏景光身上熠熠生輝。

一旁的手機“叮”響了一聲，他點開回信，琴酒回複他“我會再檢查一遍的。”

蘇格蘭苦笑了一聲，推開安全屋的門。

PM9:07

“C小組潛伏在院子後面的森林裡等待命令，”黑田兵衛對着對講機下令，“B組注意保護重要成員A，注意等待通知。”

他回想起昨天那個金色頭發的小男孩氣喘籲籲，對他轉告。

赤井務武暴露了，黑田一下子就反應過來，這個小小的黑/幫本來就是他留給赤井務武的後手，當年赤井務武卧底進黑衣組織的時候并沒有以官方身份潛入，為他提供身份資料和背景的一直是他們零組，而這個不起眼的組織就是經過他們僞裝的，負責傳遞消息的中轉站。

“孩子，這些話是“綠川哥哥”告訴你的？”他蹲下身和降谷零平視，腦中閃過面前小孩的身份資料，怎麼想都覺得那孩子真是無愧于天才之名，他想，這步棋下得…他是怎麼在這麼短的時間内想到通過降谷零來聯系他的，以一種這樣拐彎抹角又隻沖要害的方法？

“不是他、他直接告訴我的。”降谷零好不容易把氣喘勻了，“他繞了好大一個圈子…我剛剛在過來的路上才猜到他想說什麼…幸虧猜對了。”

說明他足夠敏銳，黑田想。“你和他相熟嗎？”他問。

“…不，”降谷零眼裡的光暗了幾分，“才見過兩次面…”

但他似乎完全可以推測出你的所有動向。黑田看着面前毫無所覺的男孩。

他到底注視了你多久呢？

PM9:40

“你的綠川哥哥不都全告訴你了嗎？還問我幹什麼？”諸伏景光把頭偏向降谷零不在的那一邊，賭氣一樣鼓起嘴，“事情就是他說的那樣啦，分毫不差。”

降谷零于是繞着諸伏景光轉了一圈又面對他，覺得好笑又有一種被可愛到的感覺，“你…吃醋啦？”他問，看到貓一樣的小男孩兒炸毛了一樣一驚一乍，盯着他的一雙眼睛裡生氣和傷心參半，“我才沒有！”對方大聲說，結果被湧上來的眼淚噎了一下，聲音漸漸小下去了，“我，我簽了保密協議的，不能告訴你。”

“不要和我比嘛，他一共就見了我兩面，第二面就利用我傳消息。”降谷零終于還是沒忍住捏捏對面人的臉，好軟，“他可是你哥哥…”

諸伏景光沉默下去了，“但他…不要我了…”說着說着眼淚又要湧出來。“哎哎哎你别哭…”降谷零第一次安慰人，還是種很新奇的體驗，“怎麼可能呢？你哥哥不會不要你的…他見到我還問我你怎麼樣呢…他還讓我和你交個朋友。”降谷零虛移了一下目光，又直視諸伏景光的眼睛，情不自禁放低了聲音，好像在傾訴一些隐秘的心事，“我能和你做朋友嗎？”他小聲詢問。

諸伏景光含着眼淚，點了點頭。于是他得到了一個來自降谷零的安慰的擁抱。

快到景哥哥的生日了。他突然覺察。

PM10:29

“C組觀察到目标，目标正在移動！”

黑田兵衛提起心，“B組注意隐蔽，”他對着對講機下命令，“盡量和目标人物接觸。”

“目标正在向着被保護人的方向移動，目标——”

“……”

“……”

麥卡倫歎了口氣把手/槍上膛，信号發射器連着最後一重守衛的生命特征，剛剛在他側兜裡停止了嗡鳴。沒辦法了，他想，正門那裡留下的人根本沒傳來消息，反而是所有在周圍巡邏的守衛都被幹掉了，也就是說蘇格蘭是隻身潛入的，應該馬上就會找過來。這些情報已經來不及傳出去了——于是他開槍，電腦主機應聲爆開巨大的火花。他知道這動靜會把那個小殺手吸引過來，但是也沒有别的辦法了。

沒辦法，來不及，怎麼會這麼快，是哪裡走漏了消息？他甚至來不及聯系黑田兵衛，那些在他腦子裡的情報，恐怕隻能等到他的某個後輩也做到這個程度才能從組織傳回去了，蘇格蘭也得去找個新的觀察員才行，這個小鬼，等下會不會下不了手…

不對。

審訊傷。

他突然想起來蘇格蘭和他相遇的始末。那具屍體是他驗的，本應該早點想起來的，那種标準的審訊傷明明是組織特有的殘忍方法，所以蘇格蘭早就和組織有關聯。所以其實這一切都是引他入甕的試探嗎？麥卡倫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冷凝。組織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某些可疑之處，而他卻渾然不覺，還自以為看出了小孩對組織的不滿。還讓蘇格蘭去探查後手所在地的自己，才是最大的白癡。

門是一下子被踹開的，赤井務武沒有猶豫立刻向開門的方向打了三發子彈。“我沒有惡意！”蘇格蘭的聲音從牆壁後的某個地方傳來，“我并沒有殺害任何你的人——我可以丢掉武器，我可以幫你，麥卡倫！”

就是以這樣的嘴臉在欺騙别人啊，麥卡倫——赤井務武在心中冷笑，“我不信任你。”他一字一頓地說。

PM10:3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