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對侄子沒有非分之想,那你剛才為什麼要用你的嘴貼叔叔的嘴?怎麼?不貼是說不出人話嗎?
“服毒怎麼樣?會不會死的體面些?”
藏匿床角的宋如常顯然沒有趙寒慶的内心戲豐富,在他肚裡不饒人的時刻,悠閑地曲膝托腮,頭頭是道地分析:“宮裡賜死的老三樣,鸩酒、白绫、匕首。既然你說上吊容易死的吓人,那毒酒是不是死狀最安詳?”
“毒死人的酒怎麼能讓人死的安詳?”
見他如此敏而好學,趙寒慶大方的暫且放下埋怨,解釋道:“主要是尋死,就沒有好看的。毒酒穿肚爛腸,服毒者痛不欲生,全身痙攣、嘔吐、便血,都是常見的。”
“好惡心……”
“那我還是割腕吧。”
宋如常說完,伸長脖子去尋地上的短劍。
“手腕一般人是割不死的,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斷腕的殘廢。”
趙寒慶覺得他這個突如其來的找死念頭簡直是不可理喻,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到短劍旁蹲下,将劍柄握在掌心,好言相勸道:“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要是到時候尋死失敗變成了缺胳膊少腿的啞巴傻子,有……”
“有我後悔的麼?”
宋如常歪倒在床,支肘望着他陰晦的側臉,主動跳過這個稍顯愚蠢的話題,改道問之:“你燒的水還有沒有,我要洗一洗。”
“嗯,我去給你端來。”
趙寒慶心領神會,不再糾正自己的答案,收起短劍挂回腰間。
這份默契,兩人從不熟悉到不得不熟悉,好像一直擁有。
我竟然會跟這樣一個人擁有不用言說的默契。
宋如常垂下眼睛,不知是該笑還是應該感到羞辱。跟一個自己完全不喜歡,并且曾經還觊觎自己的男人擁有着隻需意會,不用言說的心靈相通。豈不是意味着,自己的一舉一動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睡着的時候,你有沒有幫我擦擦?”
他不願深想,眼下當務之急,是依靠趙寒慶的力量,而非将人向外推。
擡了胳膊四處嗅嗅,極清淡的皂角氣味雖然不算上乘,但總比汗腥味更能讓人忍受。
“不知道你都做什麼夢,夜夜盜汗,不擦都難。”
趙寒慶已經走到門口,聽到他的問題,單手扶在門上,頭也不回地答道。
“做噩夢啊,不然做什麼夢。”
宋如常不需要他留面子,坦然說道。
“你知道我夢到什麼了嗎?”
“不知道。”
門口的趙寒慶甩下最後一句,開門離去。
被駁了面子的人面色如常放下手臂,順勢壓在上面,冷眼看着門推開又合上。
木盆很快便端來了,宋如常因為一直卧在床上,并沒有穿襪子,剛才那麼一番折騰,手和腳都是冰涼的。
沒入熱水時,宋如常竟然被這樣一件不足為道的小事催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
“有知覺嗎?”
趙寒慶抱臂,站在他的斜前方大咧咧看着盆裡形狀略顯嶙峋的一雙腳。
他隐約記得,宋如常坐在牆角時,似乎抱起了雙膝。
“當然有啊,不然直接切斷豈不是更方便。”
宋如常面無異色,神态自如地答道:“隻是膝蓋直不起來罷了。我還能爬呢。”
他用手心撐起身體,示範道:“兩隻手多使勁,拖着腿在地上劃……雖然難看,但是就可以不用輪椅了。”
“走的匆忙,是忘了帶你的輪椅。”
趙寒慶敷衍了事,稍作安慰道:“我們再在這裡休整幾日,等天好了雪化了,我帶你回去,看看能不能尋點材料給你做個。”
“嗯。”
再次聽到趙寒慶說隻在這裡住幾日,宋如常雖然回答的淡定,内心其實早就滾做一鍋粥。
他不想跟着趙寒慶去找他的妻兒。趙寒慶有了妻兒,定會生出安穩度日的念頭,到了那時,他留在那裡還有什麼意義?
在此之前,他必須要做些什麼,拖延住趙寒慶尋妻兒的腳步。
宋如常的眼睛移到火勢正旺的火盆中,枯枝燒斷時發出的聲響一點兒也不悅耳,零星火斑伴随着黑煙飄向空中的樣子更是難看。
完全比不上進貢的瑞炭,燒透時會發出極其清晰的哔哱聲,聽在耳裡,身上都會産生一種溫暖的錯覺。
哔哱——
一身小女兒打扮的齊芝托腮蹲在火籠前,百無聊賴地長吐一口氣,其姿勢之粗魯,看得人是一眼接着一眼的黑。
“你就不能往後蹲蹲?”
雲苓攢眉,不忍直視:“你袖子上的飄帶馬上就掉進盆裡了。”
“我是聽王爺說琇玉姐姐她們會來才特意跑過來的,她們不來,多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