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歌脫口道:“莫待,你究竟是何人?竟然能操控這薔薇荊棘鞭!”
莫待吐出嘴裡的血,笑道:“不愧是仙後,果然好見識!居然能認出這東西是黑暗之森的薔薇荊棘鞭,想來平日沒少見。不過,聽聞這薔薇荊棘鞭是個邪物,人間界的村莊發生的慘案就是拜它所賜。不知仙後為何會有?”他思索片瞬,恍然大悟:“是了!應該是仙後與魔族暗通款曲,互通有無。不然該作何解釋?”說話間,血已順着他的身體流下,染紅了一大片地面。
“就憑一條薔薇荊棘鞭,就想把勾連魔族的罪名扣到本宮頭上?莫待,你也未免太異想天開了!有力氣在這裡胡言亂語,不如想想該怎麼度過接下來的七天,千萬别渴死在屠魔台上。”
“仙後遊曆四方,沒聽過一句諺語麼?命賤的人命硬。我應該沒那麼容易死。倒是仙後,養尊處優久了,小心被風吹彎了腿,吹折了腰,從高處跌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
謝輕雲提步下台,額頭上滾動着豆大的汗珠。蓦地,一個陌生的輕如微風的聲音飄至他耳邊:“輕雲,是我,長安,顧長安。還記得暮雲嶺的那場大雪麼?還記得我故意放走的雪雁麼?還記得我跟你道歉時說過的話麼?如果記得,便不必抱歉。”
暮雲嶺?顧長安?謝輕雲腳步一滞,身體晃了兩晃,差點栽倒。他穩住心神,雙手成拳,穩步走下屠魔台,沒有回頭。季曉棠黑着臉,揪着他的耳朵離了衆人的視線,來到一處荊棘叢生的園林:“你明明可以置身事外,為何要做這千夫所指的事。何苦來哉?”
謝輕雲捂着胸口,聲音抖得不像話:“師父,我……”一句話沒說完,他連着嘔出兩口血來。
“壞了!你的傷還未痊愈,這一來怕是傷了根本。我先替你護住心脈要緊。”季曉棠化出靈珠助謝輕雲穩神定氣。半盞茶的功夫後,謝輕雲長長呼出一口氣,呼吸順暢了許多。他看着沾滿血的手,淚落如雨:“師父,那是我最愛的人啊!”
季曉棠歎道:“小朋友慧達,他明白你的苦心,不會怪你的。”
謝輕雲想起莫待那句發自肺腑的“謝謝”,越發心如刀絞。他咽得下湧到口中的血,卻忍不住眼中的淚。他捂住眼,任淚水與手上的血融合在一起,化作淡淡的血水滴落在蒼茫大地。
“别難過了。這不是你的錯。”一段彩色的裙擺在園門口一晃而過。“誰?”季曉棠四下找尋一番,一無所獲。他抓着謝輕雲的肩膀重回屠魔台,依然沒發現有誰的衣衫與那彩裙相似,隻得作罷。
這會,餘歡正與方清歌說話:“仙後執法嚴明,餘歡佩服。既然該罰的已經罰了,該獎的要怎麼獎,仙後可有說法?”
“等回了永安殿,本宮自然會論功行賞,上神不用操心。”
“莫公子救了衆多仙門弟子,也救了上神淩寒,這獎勵應該小不了,不加官進爵起碼也得賞銀錢無數。隻是莫公子志不在名利,也不缺金銀,仙後恐怕得考慮賞點别的。”
“依你的意思,本宮該賞他什麼才合适?”
“莫公子剛才說了好幾遍,他想知道薔薇荊棘鞭是怎麼到仙後手中的,我猜他是想要一個答案的。仙後一直不肯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莫不是有隐情?如果沒有隐情,何不如坦白告知?一來可将此作為獎勵,為琅寰山省下一大筆銀錢,同時也解了我等心頭疑惑。豈不是兩全其美?”
莫待大笑:“知我者,餘歡上神也。我就要這個作為獎賞。”
“疑惑?有何疑惑?本宮剛才沒說清楚?本宮是在機緣巧合下得到了這薔薇荊棘鞭。隻要本宮沒有壞心,就不必事無巨細在人前宣揚。”
“沒有壞心就可以不用解釋?莫公子之前也再三申述,說他所作所為都是為了救人,沒有害人之心。為何仙後還是不依不饒,執意在沒有任何實證的情況下,實施屠魔之刑?該不會就像莫公子說的那樣,因為他是俗家弟子,仙界就要雙标待之?”
“不管是俗家弟子還是仙門嫡系,本宮都一視同仁,絕無偏私。”
“好一個一視同仁,絕無偏私!既無偏私,又無壞心,更無隐情,那仙後為何不能言明?”餘歡玩着一對菩提子,笑看方清歌。“仙後責罰莫公子,我沒有阻攔,是因為我不喜歡他多管閑事。臨去骷髅山時,我百般叮囑,隻要自身不遭遇威脅,就别管自己管不了的事。他将我的話當作耳邊風,惹是非上身,并因此而遭受刑罰。這是他自找的,他自己承擔,我不想過問。但是,我更不喜歡有人刻意針對我姻緣殿的人。”
“本宮罰莫待是因為他有錯,哪裡來的針對?何況本宮已法外施恩,饒他不死。”
“是法外施恩,還是逼不得已,你我心知肚明。莫公子召喚會魔族術法的人救助仙門弟子和魔族的薔薇荊棘鞭出現在仙後手中,這兩件原本不能相提并論的事卻有着無比奇妙的相通之處,還真是令人費解。”
“有何費解之處?說來本宮聽聽。”
“說不能相提并論,是因為無論怎麼說,救人都是無量功德,而魔族的邪物被用作懲罰仙門弟子的刑具,怎麼想都算不上好事,甚至有些奇怪。說兩者有相通之處,是因為這兩件事都是仙門中人牽扯上了魔族之物,一個是魔族術法,一個是薔薇荊棘鞭。既然用以救人的魔族術法都被嚴厲追責,那麼,用于懲罰的薔薇荊棘鞭的來曆就更要說清楚,講明白。不然的話,何以服衆?如果仙後說不出讓人信服的理由,那我就隻能認為,你是借芳菲林事件故意刁難莫公子,從而達到打壓姻緣殿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