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良家的藥酒果然不一般,醒來時頭一點也不疼,昨晚發生的事就像剛剛還在眼前放映一樣,曆曆在目。
熟悉的天花闆映入眼簾,是甯次的家,建築風格和之前居住的日向老宅别無二緻。我掀開被子,穿上放在枕頭旁的外套,走出卧室。
秋日的院子裡盡是金黃的落葉,甯次站在院子裡的老樹下,穿着練功服,嘴裡輕輕地喘着氣,額頭上還有細細密密的汗珠,想來是剛剛修煉結束。
“你醒了,吃飯吧”,他看見了我,對我說道。
甯次的手藝向來很好,可是我卻食不知味,一頓飯就這樣潦草地結束了。
怎麼辦才好,現在回去嗎?回去了怎麼辦,會被打出來嗎?我需要說些什麼嗎?
我在沙發後面的過道上不停地踱步,手指也神經質地抽搐着,我并不是畏懼佐助,但其實也是有些怕的,一想到他那張冷冰冰的臉,我的氣勢好像就先短了半截,更何況我确實有些理虧。
“坐會兒吧”,甯次端來一盤削好的水果,遞給我一把叉子。
“哦,好”,我坐在沙發上,神情依舊是恍惚的。
“還沒走”,他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啊?”,我不解地看着他,他指了指新家的方向,我懂了,他說佐助還沒走,他的白眼竟然連我家裡的情況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嗎,真不愧是甯次。
“那就再坐會兒吧”,我松了一口氣,倒在沙發的靠背上。
兩個手指不斷摩挲着,心裡也像是有螞蟻在爬,我焦躁不安地敲着桌子,不對勁,哪裡都不對勁。
我和甯次很少單獨相處,也沒什麼話可說,他坐在我旁邊,更加讓我坐立不安。但比起回家,我還是甯願再在這裡待一會兒。
我手往兜裡摸去,是空的,“少抽點煙吧”,甯次眉眼低垂,似是無意說起,“我心裡有數”,我回了一句便再也坐不住了,昨晚說了很多本不應該說的話,像是長久以來一直帶着的面具被人戳破了一樣,我暫時還不知道應該如何面對他。
沉默,又是長久的沉默,但是我知道,他是有話要說的,墊子仿佛長了針,刺得我哪哪兒都難受,“我出去走走”,我終于打破了沉默,決定不管怎麼樣還是先不要留在這裡了,随便去哪裡,先離開這裡。
他卻忽然按住了我放在身旁不停顫抖的手,剛要起身,就被按下了暫停鍵,他想做什麼,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雛田,告訴我好嗎?你真正的想法”,他朝我靠過來,一雙灰白色的大眼睛流露着滿滿的真誠與憂傷,我憎恨這眼睛,那麼美麗卻又那麼讓人難過,看着就想要流淚,我用力抽出我的手,卻發現他也隻是虛虛地壓着,我倒在了沙發上,不斷地退縮,整個人都蜷縮到了沙發上。
怎麼辦,該怎麼辦才好,我焦灼地啃噬着手指,眼睛不住地瞟向四周,卻發現已經退無可退,甯次的雙臂還有身體已經将我所有的退路都封死了。
“可以給我一點信任嗎?”,他說,語氣是那樣地讓人心碎,讓我心碎,我恨不得把他放在手心裡高高捧起,求他了,求他别再這樣和我說話,但我隻能胡亂地回應幾聲,神經緊繃得已經讓我的大腦開始抽痛了。
花火說得沒錯,我總是在逃避,可我現在為什麼無法逃避了,我轉頭往身後看去,父親和母親坐在餐桌旁品茶,他們甚至沒有看向我,我該怎麼辦。
“全都告訴我,好嗎?”,他把我攬在懷裡,低下頭看着我,烏黑的發絲散落到兩側,挂在我眼前。
我不知道該從哪裡講起,如果非要講的話,他說他來問我,我來回答好嗎,我捏着他硬邦邦的胳膊點頭,神經抽痛到了極點竟然也開始逐漸平複下來了,不知道是麻木了還是習慣了,隻是手指還在神經質地抽搐着。
他問我中忍考試後我是不是主動去找了大蛇丸,這個問題很複雜,我并不是想找大蛇丸,隻是走錯了路,我原本是想要去找女巫,可我現在已經知道了女巫根本不存在,我點點頭又搖搖頭。他問我為什麼什麼都不告訴他,這個問題就更難回答了,他為什麼不問我走了多遠,這種問題才更容易得到準确的回答吧,我用力地啃咬着食指,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一直在我耳邊喋喋不休,和我認識的甯次一點都不像,我狐疑地盯着他,是的,要是真的甯次,怎麼會這樣對我呢?他隻會抱住我。
過了一會兒,他終于放開了我,我說我要回家了,他說再等會兒,佐助還在。
他端了一壺酒,說嘗一下吧,不比昨晚鹿丸的酒差,他給我倒了一杯,我已經有許多飲酒的經驗了,隻是聞到飄到空氣中的酒香味兒,我就知道甯次沒有騙我。
但我還在糾結,連續兩天飲酒似乎不太好,而且飲酒壞事,現在的事情都還沒有處理好,但隻是片刻,我就屈服了,總得來點什麼略微纾解一下,就喝一點,一點就好,盡管知道宿醉會頭疼,可喝上那麼一點可是快活極了,不會耽擱什麼事的。
甯次是個極好的酒友,話不多,也不搶酒喝,隻是沉默地一杯一杯給我倒着,不過也太快了,我剛喝完一杯就又倒滿了,酒不是這麼喝的,太浪費的,這麼好的酒,簡直暴殄天物,“慢點,慢點”,我抱怨道,他卻把酒壺收走了,說讓我好好回答他的問題,不然就不給我酒喝。
我氣急敗壞,握緊拳頭就往他身上錘去,可他輕輕松松就握住了我的拳頭,那壺酒,甚至被他推得更遠了。
我說你可别騙我,他說不會騙我的,他還給我又倒上了一杯,想來應該是服軟了。
他還是問我為什麼不告訴他,我說擔心他失望,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就是先給予希望又再将它剝奪,要是解不開怎麼辦,他問我為什麼要為他做這麼多,我說我不想看見你難過,我看見你難過也會難過得想死。他說我是個笨蛋,我說我怎麼會是笨蛋呢,我早就有辦法了,他問我辦法是什麼,我笑而不語,隻是給他看着空空的酒杯,這個騙子,我都回答了三個問題了,他可一杯酒都還沒給我倒。
他無奈地看着我,繼續給我一杯一杯滿上,說實話,我有些暈了,但我可以再喝,繼續,我對着他叫道。
他問我在大蛇丸那裡過得怎麼樣,說到這個我可就來勁了,我接着昨天沒說完的話繼續大肆批判大蛇丸,說完想着又補充了一句,但是也還不錯,他也怪可憐的,我想着是不是什麼時候得去看一下大蛇丸,上次從他那裡回來我就時不時有這樣的想法,但每次都沒了下文。我說我和大蛇丸不一樣,我不想長生,我一開始的夢想,就是希望你能自由,他說他很早就已經自由了,我生氣地叫嚷着,你說什麼屁話呢,那根本不是自由,那是沒有其他的辦法了,沒有選擇的自由是虛假的自由,隻能選擇怎麼死的自由不是自由,要選擇如何活着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我說他不懂,他才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
上頭了,不管是情緒還是酒意,我搶過他手裡的酒壺就往嘴裡灌去,空了,我抖了抖瓶子,流下來兩滴,就什麼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