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房間中,回蕩着舞台下水池發出的泠泠水聲。圍繞舞台的除了客人賞舞、吃酒的位子外,還有一層樂師位。樂師們隐藏在房間高處,由金紗擋住。他們靜候着,隻等開始的信号。
黎禾端起酒壺,為祝餘斟酒。酒從壺嘴流出,形成金光缭繞的水柱,最終墜入酒杯之中,有酒水與金器碰撞之聲。
祝餘在一旁,靜望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主位上的劉煜開了口,聲音回蕩在整個空間:“我們且等等熊圖之,這家夥莫不是又被什麼有趣的東西絆住了。”
文娘從門口走進來,問道:“樂師、舞娘已經準備好,王爺,可否開始了?”
她剛問完,一位少年大跨步走進來。
文娘忙得行了禮,“好久未見!熊大詩人!”
“文媽媽!”熊圖之滿面春光,甩了甩裙角,跨入金水池。
黎禾擡眸看向那人:十七八歲的少年,個子不高,但模樣清俊,姿态灑脫,好個風流少年。
熊圖之朝劉煜作揖行禮,“王爺,抱歉!圖之來遲了!”
說罷,他又一一向周圍幾之人行禮。禮罷,他便入了座。
黎禾瞧見這五人皆是年輕人,且各個姿态非凡。
劉煜笑道:“好咱們人齊了。諸位都是應我之邀而來,可能彼此還不甚熟悉。我且先為大家介紹介紹。”
熊圖之道:“哎!這幾位我倒都認識,江南賞花人李喬,北城劍客箫賀,小徐公徐承雲。”熊圖之看向祝餘,“這位公子倒是頗為眼生。”
劉煜正要張口介紹。
熊圖之打斷,“王爺,先容我猜猜可好?”
劉煜爽朗一笑,“好好,你且猜猜。”
熊圖之起身,行至祝餘之前,上下打量,“公子氣宇軒昂,眼神中頗有殺氣。”他一喜,“莫不是這位就是王爺之前說的恩公?”
劉煜大笑:“正是!圖之,你倒是好眼力!這位就是我之前與你說的祝餘祝大俠。”
祝餘抱拳,“幸會。”
“幸會幸會。”熊圖之雙眼放光,身子前傾,湊近祝餘,“我聽王爺說,祝公子将王爺從衆多殺手中救出,以一敵百,武功絕世無雙!”
劉煜道:“好了,你這位京洛小詩仙,快落座吧!”
熊圖之撓撓頭,“嘿嘿。”
待熊圖之落座,劉煜對祝餘道:“這幾位都是咱們晉國青年才俊。或許你也曾聽過他們的名字。李喬自江南而來,因擅繪花,所以有江南賞花人之稱。箫賀是來自邊城北城的劍客。徐承雲徐公子之詩頗有濟中三賢徐公廉之風,為人性格也很像,顧有小徐公之稱。至于這位熊公子,因詩歌頗有黎獻愚黎詩仙之風,便被人們喚作京洛小詩仙。”
每當從别人口中聽到黎獻愚三字時,黎禾便覺心刺痛。
李喬道:“咱們這再來一個小朱公,就能湊齊濟中三賢了!”
徐承雲道:“非也,硬要說我們當是京洛三賢。”
熊圖之拍手叫絕,“好你個承雲,挺狂呀!我喜歡!哈哈!”
劉煜揮揮手,“好了,咱們的客人也到齊了。今兒我特意邀請了半月樓冬紗姑娘為我們助興。她的踏歸舞可是難得一見。今兒諸位别拘束,盡管暢飲作詩!”說罷,劉煜拍了拍手。
頓時一股風吹來,蕩起周遭的金紗;圓形舞台邊上的蓮花燈瞬間點亮,金水池越發明亮。
黎禾忍不住擡眸,整個屋内都閃着金燦燦的光芒,這些光芒倒映在她眼眸之中,也變成了晃動的流光。
一身琵琶響徹,樂師挑撥幾聲,笛聲、鐘聲随即緩緩入樂。
一曲悠揚歡快的曲調流動于整個金水池中。
熊圖之用手指敲着桌案,沉醉于音樂之中。劉煜微微晃動身子,嘴角上揚。
祝餘卻依舊不動聲色,端着酒杯,一副閑情雅緻之态。
忽而,從空中墜落一把金色絲綢。絲綢宛若流水,從高處洩落。
音樂節奏越發歡快,歡快之中還夾雜着些許憂傷。
黎禾靜靜地望着舞台上那飄動的絲綢,全然忘了要為客人斟酒這件事兒。
祝餘側眸看向她,卻見她的眼睛閃着光芒。他便自己斟酒,斂眸,望向舞台。
伴随一陣如鈴铛般的琴聲,冬紗從天而降,宛若神女下凡。她抓着那絲綢,如羽毛般墜地。
黎禾看得出神:每一縷青絲、每一根絲帶,都那樣唯美、那般明媚且溫柔。
冬紗落地後,随着音樂扭動身姿。她的一颦一笑,一靜一動,仿若蝴蝶穿梭在紅楓林中。
“這般入神?”她耳邊忽而傳來祝餘深沉而清冽之聲。
黎禾一愣,猛然轉頭看向祝餘。一瞬間兩人相隔僅僅幾裡,四目相對。
祝餘眉頭一蹙,目光落在黎禾唇上,立刻後退,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黎禾這才想起自己的工作,連忙端起酒杯。
“不必。”祝餘輕輕推開酒壺。
黎禾便放下酒壺,再次看向舞池。
越看黎禾越發覺得不對勁兒,冬紗好幾個步子都沒有踩實,動作也略浮動。她見冬紗眉頭微蹙,臉頰绯紅,又想起上台前她就步伐踉跄。
黎禾記得文娘說過,半月樓的舞台不容許任何失誤。小南也曾與她講過,上一任春字頭牌,就是因一場舞台失誤,而後下落不明。
黎禾不由地微蹙眉頭。
音樂還在繼續,甚至越發激昂,冬紗卻逐漸跟不上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