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多久，曉伯延和慕丞帶着秋娘回來了，乍一看到魚子桑，幾人神色各異。

秋娘手指緊張的纏着袖口，不敢擡頭看她的臉色，“我、我要不還是回去吧。”

“既然過來了就住下吧，你一個人住也不安全。”且不說她身體不好，在這樣貧瘠落後的時代，一個寡婦單獨住絕對會出事，魚子桑站起身，“季延這邊床大，我跟他擠擠，你以後住我屋。”

曉伯延和慕丞勸了一天，秋娘最後實在推脫不掉才勉強答應過來住一晚，魚子桑一開口，她竟是連拒絕都不敢低着頭應下了。

村子裡沒有守歲的習俗，新年這天卻起的格外早，爆竹聲從子時就開始接連不斷的響，到寅時才斷斷續續的停歇，起來後族長帶頭開祠堂上香拜先祖，又帶着男丁掃墓上墳，需要忙活很長時間。

不過這些跟曉家雲家兩家外來戶無關，這裡沒有他們的祖宗，也不用他們上墳，但魚子桑起來後還是聞到了燒紙錢的味道。

曉家幾個兄弟是背着她做的這些，她也就當不知道沒有多問。

這兄弟幾個身世如何，她如今也是一概不知，他們不說自然有不說的道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她也有，沒必要尋根問底。

清晨起來到院子裡活動了一會兒，鼻腔裡全是硝煙味，魚子桑正要回屋，腳下突然被什麼軟乎乎的東西蹭了一下，她低頭就看到一隻巴掌大的灰毛小兔崽子從她腳邊跳過，也不知道怕人，就蹭着她腳踝蹲着了。

魚子桑揪住它兩隻耳朵把它提溜起來，進屋丢給曉季延，“看好你的寵物，差點一腳踩它身上。”

曉季延把受驚的小兔子放在胸口安撫了一會兒，朝魚子桑笑笑，“它是小九，平時比較活潑，經常從籠子裡跑出去。”

“那十幾隻小崽子不都長一樣？你怎麼就看出來它是小九了？”魚子桑故意逗他。

曉季延摸摸兔子耳朵，捧在手裡給魚子桑看，“它們長得不一樣，小九的眼睛最漂亮。”

魚子桑：“……”

于是魚子桑被科普了一遍這十幾隻兔崽子到底哪裡不一樣。

秋娘整理好竈台後又去屋裡收拾衣服，抱了一堆準備到院子裡洗，曉伯延看到後連忙去攔，“娘，大過年的你這是做什麼？”

“我找點事做，要不然心裡過意不去。”秋娘被他搶走了衣服，隻好讪讪放下手，無措的低着頭，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秋娘自從來了之後一直搶着做事，曉仲延傷還未愈，洗衣做飯的事她便搶了去，平時恨不得從早忙到晚，沒事也要給自己找事情做。

魚子桑聞聲從屋裡走出來，“你沒别的事做嗎？”

秋娘慌忙又去搶曉伯延手裡抱着的一堆衣服，“我這就……”

魚子桑按住她的手，“我說你沒有自己的事做嗎？”

秋娘低下頭不敢與她對視，怯懦道，“我、我就隻會一些簡單的繡活，縫補衣服還行，拿去賣實在上不了台面。”

“慕大夫說你認草藥很快，以後沒事做讓季延教你識些字，跟着慕大夫學點醫術怎麼樣？”魚子桑一直也沒想好該怎麼安置秋娘，這個人是劉春花的娘，但不是她的，她對秋娘實在沒多少情分可言，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前兩天秋娘一直沒事找事做，閑不住就幫着慕丞整理草藥，聽慕丞說一遍就能記住，比葉塵記性還好，慕丞閑聊時誇了她兩句，魚子桑便私下找過慕丞問他能不能順帶教秋娘點醫術。

“倒也不用像帶葉塵一樣費心思去教，讓她給你打個下手，偶爾講一些常識，讓她懂一點哪怕能知道如何照顧自己身體也行。”魚子桑當時是這麼跟慕丞說的。

但是慕丞想了想說，“我既然教就會認真教，隻她不認字有些麻煩……”

“這個交給我來解決。”魚子桑當時就想到教自己識字的曉季延和曉叔延，正好曉季延每日也閑着無聊，讓秋娘跟着他學幾個字也好，到時候當真學有所成，省的連藥方都寫不出來。

秋娘似乎被魚子桑的話震住了，猛地擡起頭，“我、我跟慕大夫學醫？我不行的，我……”

“慕大夫說你很有天賦，你可以學。”魚子桑手搭在她肩膀上，“姑姥姥說你今年才三十四，往後還有幾十年的時間，你打算就這麼渾渾噩噩過下去不成？就算不為自己，村裡人若是有個急病好歹能搭把手，你說呢？”

秋娘嘴唇顫了顫，“我一個女人，又這麼大年紀了，學這些有什麼用，還不如讓叔延和季延跟着慕大夫學，将來也好有個營生。你們收留我已經是天大的恩情了，我怎麼好再……”

“叔延和季延将來自有别的出路，用不着你操心。”魚子桑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克制住要發火的情緒，“學醫自然是為了治病救人，隻要是個人，隻要把醫術用到正途上，誰學都有用，無關性别年齡！”

多年在劉鐵柱手底下訓練出來的察言觀色的本事，讓秋娘敏銳察覺到魚子桑壓抑着的怒火，她不敢再說什麼便應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