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被輕拉了下,手心傳來柔軟的觸感。
原來是他塞了一條手帕。
“謝謝。”她的嗓子太啞,拿着手帕一一拭去那些淚痕。
手帕上全是他身上疏冷的香,在鼻腔變得愈發濃烈。
她從不同人講這些,今日借着酒勁全講了出來,心裡好受太多。
提到婚姻,她其實很好奇,嗓子啞着歪頭問:“黎先生為什麼還未結婚?”
他喝了口酒,語調含糊:“太忙了,也沒什麼興趣。你呢,有想過和什麼樣的人共度一生嗎?”
安錦這會兒隻知道搖頭,她從來沒想過。
“不過……兩年内我必須得結婚了,但是我都——”
“安錦,要不要跟我談戀愛?”他突然出聲,打斷了她的話。
什……什麼?
她此時已不太靈光的腦袋愣了半晌,反應過來後當場傻掉,懷疑自己耳朵被海風吹失靈了。
她懵掉的樣子太可愛,他心中失笑,面上卻坦然自若:“就是你聽到的意思。”
“我已近而立之年,母親開始為我張羅婚姻一事,我不想卻不得不接受。恰好你需要一位戀愛對象,我需要穩住我母親,我們以戀愛之名在一起,各取所需,不牽涉真感情,若日後你有了想要共度一生的人選,可以随時喊停,如何?”
他的謊話張口就來,但此時形式所迫,他已顧不得太多。
這麼複雜的一段話,對現在的她來說太難厘清,一股腦在腦子裡“嗡嗡”盤旋無法消化。
他妥帖給她遞了個台階:“沒關系,你可以慢慢想,不必今晚就回答。”
接下來的時間裡,兩人沒有再說話。
安錦喝着酒沉默看着一片黑暗的大海,緩慢艱難地想他的話。
很快,一瓶酒見底。
原本困擾安錦的事情不再,現在倒是有另一個更大的困擾了。
“要不要走走?”他問。
坐得太久,擔心她腿部血液循環不暢。
她木木地點頭。
一隻寬大的手伸到她面前,陰影落在她面上,像是在輕撫。
安錦伸手,任由他将她輕松拉起。
兩人肩并肩沿着沙灘慢慢走,直到遠方,又折返,那片瑩白的小燈泡終于暗下,隻剩微弱的路燈彰示着岸邊方向。
此時的沙灘幾乎已看不見什麼,紅酒和她的鞋子還在原地。
打開手機電筒尋了半晌,終于找到。
安錦關掉電筒,摸黑勾了自己的高跟鞋,又用同一隻手剩下的兩指勾住兩隻紅酒杯座,倒挂拎在一起,另一手将手機和折疊好的海馬刀開瓶器握在一起。
黎生白也将手機揣回褲兜,一手拿一支空酒瓶,一手拎兩支未開的酒,那束花的花枝被夾在腋下。
循着岸邊的光,兩人一同往回走。
銜接沙灘和岸邊小徑的,是十來級木質台階。
低處光線太微弱,根本看不清腳下台階。
安錦沒穿鞋,擔心腳趾磕到台階,想打開手機電筒,但雙手都拿滿了東西,難以動作。
正為難之際,右手腕忽然被溫熱的指圈住。
溫和的力道帶着她緩步往上。
安錦摸索邁了兩步,找到了台階規律,不擔心再被絆到。
她終于放下心神仰看他。
男人将左手的空瓶一并夾到右手腋下,空出一隻手來牽她。他走在右前側,身量高挺,隻着襯衫也挺闊的背,讓人無端品出幾分堅定和溫柔。
如果非要找個人共度一生……
那他……好像也不錯?
她這時還有空思考剛才那個問題。
踏上小徑也不過十數秒之後,那抹溫熱消失,觸感殘存。
被他握過的那一圈,好像在微微發熱。
何叔一直在此處等候,見她回來,顧不得打量她身旁的男人,忙将兩人手中的東西都接下。
空酒瓶被丢進旁邊的垃圾桶,剩下的酒和開瓶器則由何叔帶回車上。
何叔在離去前,知道了那個年輕男人的身份,安錦讓她放心。
安錦将鞋子放到地上,不顧腳上的沙粒穿上。
為避免行人失足掉落,小徑邊圍了一圈同樣木質的欄杆,不算高。
安錦忽然想墊腳坐上去,她也确實這麼做了。
這一舉倒是讓男人眉心一跳。
他皺眉,很快站到她身側,一手伸出,虛虛地護在她身後。
兩人靠得很近,安錦坐着的高度仍矮男人一截。
她的視線與他線條清晰的下颌齊平,男人唇色薄紅,與第一次意外遇見時重合。
不甚清明鬼使神差地,她擡手勾下他的脖頸。
身體前傾,吻上那薄紅的唇。
男人虛虛護在纖細腰肢後的那隻手,一瞬間收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