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沒有安錦這一層因素,他也早已将其當成了自己的親爺爺,尊他、敬他,也愛他。
年輕男人在依舊灼灼盛放的西府海棠花下緩步而行,芝蘭玉樹,溫文爾雅。
“對了,6月你就回總部,先去人力資源部曆練一段時間。在這之前,你将分公司事務安排妥當,交接好工作。”
“是。”
權利更疊沒有想象中那麼容易,安懷年長歎一口氣:“總部的情況不比分公司,你是知道的。董事會那些老家夥,難纏啊。”
陳最自然知道。
當初他跟在安懷年身邊做助理時早已深深體會到。此次将他調回總部,先去人力資源部也是為了摸清集團人員構成,往重要崗位安插自己的人手,為以後的權利交接做準備。
“您放心。”
陳最慣是愛做不愛說的性子,交代的工作一定會做得比預期更好。
安懷年放心得很,點了點頭,也不再多說。
兩人交談着,繞過前庭花園往後院而去。
後院草色深翠,有數顆遮天蔽日的梧桐樹屹立,遠處的人工湖泊在陽光下閃着金光。
安懷年走了一會兒,突然背過手,看着他戲谑發問:“你也不小了,就沒個中意的人?”
陳最今年28歲了。
安懷年對他的個人情況難免多幾分關注。
此前安懷年從未過問此事,那張秾豔的臉在眼前一閃而過,心跳驟然失速。
陳最不敢回視他,掩住面上的那絲不自然,目視前方,開口仿若尋常:“……沒有。”
“行了,你們年輕人的事,我這個老頭子也不便多管。小最,要是看上哪個姑娘,大膽去追。”
不知想到什麼,安懷年笑了兩聲。
“嗯……”
男人的回應聲輕飄飄,恍若自語,風一吹很快散落。
兩人不知不覺繞完一圈,又回到起點。
将安懷年送回主樓,陳最随即向他道别,安懷年知道他最近忙,不再留他吃午飯,隻又囑咐了幾句。
陳最的車停在主樓庭院外,在一片修剪整齊的法式花圃旁。
靠近車輛時,低低的交談聲自旁邊花圃傳來,逐漸清晰。
是兩位女仆,應是照料花圃的。
花圃中常綠灌木留得高,瞧不見其間的人影,自然也擋住了這邊的陳最。
他到了車邊,正欲開門,哪知忽然聽兩人提起安錦——
“哎,聽說前兩日小姐回來了,我請假了都沒瞧見。”
“小姐隔段時間會回來待幾天,你才來不久,以後還有機會。”
“我有次看過擺在屋中小姐的照片,可真是美若天仙!”
“那可不!小姐就好比……哎呀我也不知道怎麼說,等你見了真人就知道了。”
“今天陳先生不是又來了麼,這小夥子也俊的喲!我看啊,小姐跟陳先生配得很!”
陳最冷不防聽見這八卦,眼睫動了動,心中生起難以言說的喜意,耳尖更不自覺染上绯紅。
他一時頓住。
然而八卦聲還在繼續——
“哎你小聲點!這可不能瞎說,小姐有男朋友了!”
“啊?什麼時候的事?”
“就前幾日,都上門拜訪了!我沒見着,但聽其他人說準姑爺又高又帥,看着氣質也不一般哩!”
“還有這事?”
“那可不……”
“……”
兩人的聲音漸行漸遠,陳最如同被釘在原地,一點兒也動彈不得。
明明已經快到初夏,他也正在陽光下,卻手腳冰涼,如墜冰窖。
在他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
棠棠為何突然有了男朋友?是誰?
一連串未知問題如密不透風的網将他層層籠罩,連呼吸也困難。
他憑借僅剩的力氣,開門,上車……
在駕駛室僵直坐了許久,陳最四肢才漸漸回溫,紛雜的思緒也得以平複。
沒關系,沒關系……這種事以往不是沒有經曆過。
沒有人能抵擋住安錦的魅力,愛上她是遲早的事。他知道的,安錦會本能排斥喜歡她的人,那麼這個所謂的男朋友也一定不會長久……
他很緩慢地動了動眼睫,眼底的希冀很快變成一片木然。
即便如此,然後呢?然後呢……
他在期待什麼?歡喜什麼?
她是安錦,是安家唯一的大小姐。可他呢?他的身份又哪裡配肖想她,哪裡有資格肖想她?
他跟那些男人有什麼區别?要不是披着一層狀似親情的皮,他對安錦了解更多一些……
他跟那些男人沒有區别。一樣的喜歡她,一樣的無法抗拒她,一樣的沒法僞裝。
自嘲片刻,停在花圃旁的車終是被啟動。
車尾在視線中越行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