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姓馮啊?如蘭一貫喚她作賤人,倒是未曾留意過她姓甚名誰?
“不曾結怨,她是自己傷了臉,與奴婢無關。”
“馮青竹,如蘭可是燒你房屋,傷你阿姊之人?”劉長庸問。
小身影望向如蘭,仍是後怕的緊,她認得這個人,把阿姊平日最愛惜的臉糟踐得血肉模糊。光天化日燒了唯一遮身避雨之所,阿姊沒了容貌,今後必然活不成,從前,阿姊頗為笃定,‘甯肯給李修臣做妾,也絕不嫁肮嫌之人,隻要她不嫁人,李大哥一定不會不管她的。’所以,隻要此時李大哥還肯顧念阿姊,她是不是就能活下去?
馮氏傷重,嗜賭如命的爹爹不知藏去何處,馮青竹隻得病急亂投醫,也未思量過指認如蘭後會面臨什麼。
劉長庸下令收押如蘭,杖責八十,賠付醫藥、修葺房屋。
使銀子能解決的事倒最好說,這杖八十豈不是能要了如蘭的小命,衙役進來拖人時,如蘭才覺後怕,拉住林千嬌的手隻表忠腸。小姐莫要冷着熱着,下輩子還做主仆諸如此類……
“……小姐,遊廊盡頭那小院,你莫要忘了看。”如蘭自認為表達的已是夠隐晦。
李修臣忽冷的眸子睨向她,手指骨節暗暗收攏。
感受到李修臣突生寒意,如蘭不禁蓦的一緊,莫不是自己針對錯了人?
林禦史量如蘭一眼,示意衙役趕緊拖出去。
鬧了這一場,林千嬌自道是要回娘家去住,原以為李修臣會苦苦勸留,卻隻得到了一個好字。
林千嬌光顧生氣,對小院之事無甚興緻,反是林禦史暗暗望向李修臣,心生警覺。
***
夜幕四合。
原定讓阮舒窈搬去别苑之事暫緩。
對于白日馮青竹苦苦哀求的話,他并非全無動容,動容歸動容,終隻是在賠付的銀錢上寬厚了些,旁的一言蔽之。
除此,還有一樣令他頭痛之事。
劉長庸剿匪,往日打點過的山寨一一遭殃,若未盡快想出善後之法,山匪必是狗急跳牆,胡亂攀咬,恐會阻礙仕途。
正是焦灼,小厮來報,燕公子攜衆多僧人在郊外起棺,他對阮舒窈婆婆的棺椁甚是執着。
李修臣暗起疑雲,結合近來種種,心中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
天厥帝都确無燕姓權貴,可北國皇族八百載,正是燕氏天下,燕姓既是國姓,也是諸多皇親貴胄之姓,先前劉長庸倒是提起過,北國名将沈載舟的貼身侍婢,離去時身懷有孕,幾經周轉來到天厥,如今沈府子嗣單薄,北國派了暗探來天厥尋人。
倘若,阮舒窈的婆婆便是當年身懷有孕的侍婢,那她戰死的前夫沈毅之,就是沈載舟的遺腹子,也就是柱國将軍之子,人生還真是始料未及,萬幸他是死了,還是死在與北國對弈的戰場上。
現下,北國暗探已然查出阮舒窈婆婆的身份,自然也就知曉沈毅之已死,那他們,可會繼續追查沈毅之的遺孀,當年玉河村人盡皆知,阮舒窈是被自己帶走的,莫不是,燕公子早已查明這一切,從竹林相救便是為了蓄意接近自己,尋找阮舒窈的下落?
他尋到阮舒窈又想如何?
李修臣幾近瘋狂大笑起來,知曉了又如何?絕無可能讓他們把阮舒窈從自己身邊帶走,何況,他并不知阮舒窈所在,隻要自己細心藏好,他久尋無果,當會離去的。
隻是,沈毅之的年歲略有不符,好些人為了能夠參軍,早日出人頭地,虛報年歲也是有的。想通此事,李修臣自覺對于燕公子,多少也算是知己知彼。雙臂甩開绫袖,吩咐小厮備車,好去抓個先行,且要親眼看看這位燕公子對此行徑,又是作何解釋?
一路馬車晃蕩,李修臣嘴角浮起揄笑。隻為窺一眼那高高在上的燕公子,是否也會如普通人般狼狽窘迫。
“駕,駕。”馬車後方追來心腹小厮,接近時勒住烈馬,火急火燎禀告:“大人不好了,旖香築那位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