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時發現黑衣人并無交戰之意,隻是想要引開他,他察覺不妥,快速折轉了回來。
清澈嚴厲的呼喚聲,使她神經異常緊張。
“咚咚咚。”
“已經歇下了嗎?”沈慕時并不認為她會歇的這麼早,手上握緊從府兵那裡截來的彎刀,耳廓動了動,試圖探清屋内動靜。
燕甯手臂稍稍用力,纖柔腰肢貼了上來。
“呃,咳咳咳。”津水咽的太急,咳嗽聲反倒遮掩了紊亂呼吸。
門外高大身影又多出幾個,顯然除了丫鬟,還有體格健壯的府兵。
“今夜府裡入了飛賊,我讓丫鬟進去,幫你把房間的燈點着?”
片刻。
房門“吱。”的從裡面打開,阮舒窈面頰潮紅,眼裡還泛着水光,弱聲道:“突然有些睡不着,兄長若不嫌姝妍笨拙,可否授我棋藝?”
雖然看上去不太像要學下棋,但她開口了,沈慕時也就依她。側目投去一個眼神,丫鬟舉着紗燈進了房間。
阮舒窈心熱,睡不着卻也難以認真下棋。
沈慕時鮮有耐心的陪着她,燈花散落,茶氣氤氲。
亭台不遠處守着值夜的府兵,看上去府裡巡邏也有加強。
見她左顧右盼,沈慕時敲了敲棋子:“聽初冉說,你也在學作畫?”
沈初冉雖是武将之女,卻文采斐然,題詩作畫都是信手拈來,阮舒窈想要與她有更多的話題,作詩沒天賦,但是作畫,她覺得努力一下也能描出些樣子來。
“隻怕是,又要讓兄長見笑。”她望着被殺得片甲不留的黑子,面色讪讪,硬着頭皮打探道:“殿下他,是自由出入皇宮?”
沈慕時量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是。”
那一眼極其敏銳,阮舒窈不敢再試探更多,想着拖了兄長這麼久,燕甯必然已出沈府,身體的不适感令她有些如坐針氈,隻想早些回去洗個清爽,匆匆對沈慕時告退。
也不知怎的,耳朵又熱又癢,腦海裡循環燕甯抵住她時說的話。
“私下與我相見?”
“有多尋常?”
……
*
夜風輕瀾,寬敞的永樂殿裡,看不到一個人影,殿門虛掩着,月光鍍上閃爍銀白。
“嗯……啊哈哈哈。”
靡靡笑音愈發放肆,燕甯腳步一頓,望了眼輕紗薄幔裡交纏的人影,眉頭微皺,撇開眸光緩步往後退去。
“呃。”
“阿甯~”女子微微發顫的腔調從帳幔後傳出,孱柔卻夾雜着威勢:“你站住。”
燕甯孤冷的立在原地,深邃眼瞳辨不出絲毫情愫。
片刻,頹暢哼吟聲盡數歇去。
薄紗緩緩撩開,殿中央擺着一張曲線玲珑的美人榻,鑲嵌寶石的靠背與青釉扶手渾然一體,緞面繡花栩栩如生。身形豐腴的侍女跪在榻旁,身子伏的很低,酥.胸袒露,春光無限。
榻上身着寬大道袍的女子坐姿豪邁,她頭頂绾了個男式發髻,深吸一口氣,道:“還以為,你不回。”
侍女拉攏薄衫,雙腿緊閉着,伏低身子退了出去。
燕甯眸光晦暗,面無表情道:“正準備走。”
“你擅自離開北國,原定祭神立嗣禮,又被推後,不止是欽天監,就連巫師大祭司也被你耍的團團轉,皇嗣之位,你若真不稀罕,就由我燕蕊替之。”
樂華公主長身玉立,眉眼處與燕甯頗有幾分神似。
“我很期待,公主成為皇嗣的那一日。”燕甯眸光微戾,磅礴氣勢如巍峨高山,好似此生都無可能翻越。
燕蕊手指擰得發白,咔嚓一聲佛塵玉柄斷做兩半。
本來皇子長到十八歲,就該舉行祭神立嗣禮,為蒼生祈福,受百官朝拜,可燕甯四歲後就再沒出現過。
燕蕊一直以為,皇子是随景帝在太極殿生活。
景帝特令大祭司隐瞞此事。
按照北國特殊的時政,瞞下此事倒也不難,隻要儲君堂重臣閉嘴,朝野内外沒人敢過問皇嗣之事。
當時儲君堂由丞相,太傅,大祭司等股肱重臣兼任。
彼時王皇後殉國,丞相喪女後卧病不起,正常說話都有困難,皇子的事他就更不知曉了。
唯有太傅,素來由他為皇子授課,為了瞞他,大祭司謊稱,太傅五行與皇子相沖,兩人不能見面,最好不要交流,如是漫長的歲月裡,他隻能隔着屏風,孜孜不倦的講學,屏風後的‘皇子’也很刻苦。
燕蕊替了他很多年,有時都分不清自己究竟是皇子還是公主。
甚至潛意識裡,希望他永遠都不要再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