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不見回音,趙氏出言寬慰:“母親莫要憂心,初冉來信說,遼東一切都好。”
“初冉向來報喜不報憂,左右是你的心頭肉,你比誰都清楚。”
“母親說得是,可慕時的性子,哪裡又是會為了一己之私,周旋官場之人。”
“祖母,母親,崔颢能不能回帝都,還是要靠他自己,遼東那邊,我定會多加留意。”
聽到腳步聲,沈慕時轉頭看向屋外。
入目倩影逸态輕盈,雙眸投來一泓清水,若明珠生暈,美玉瑩光。
“見過老太君,大司馬,沈夫人。”陳秀宛先開口。
沈慕時這才注意到出聲之人,微微颔首示禮。
“祖母,母親。”阮舒窈自覺行去老太君旁側,陳秀宛同步上前,纖手落在趙氏掌心。
“何時來的,也沒個人通禀一聲,可用過早膳。”趙氏拍了拍陳秀宛手背,示意其落座。
陳秀宛雙手交疊,悄然掩下視線,音量清晰:“秀宛來得匆忙,未及通禀,還望長輩莫怪。此次登門拜訪,隻為當面答謝大司馬,和沈二小姐恩情。”言罷,移步廳中,實實跪下身去。
“陳小姐無須行此大禮。”沈慕時目光微凝。
陳秀宛擡頭,婉轉眸光流向沈慕時:“秀宛深知,若非大司馬與沈二小姐上堂為證,必然無法撼動王家,如今王宗瑞殺害兄長罪證坐實,殺人償命,三日後他便要被處以斬刑,秀宛大仇将報,這一跪,是跪謝沈家伸張正義。”
“好孩子,快起來。”老太君神色動容。
豆大淚珠從陳秀宛面頰滑落,雙手疊于額前,俯身叩拜,哽咽道:“秀宛遺憾,未能親手手刃仇敵,懇請大司馬,允我入囚牢,取仇人血肉,以慰亡兄在天之靈。”
一襲墨藍長袍翩然立于眼前,沈慕時緩緩折下腰,伸手托她:“你先起身。”
陳秀宛攀扶男子結實臂彎,心中懷揣感激,款款起身:“大司馬,答應我了。”
沈慕時收回手,氣場凜然:“按律,不可行。”
“是秀宛思慮不周。”
正替老太君捏肩,阮舒窈眸色微怔,餘光裡陳秀宛轉過面頰,纖指快速抹去眼角淚痕。
老太君正要從中開口,肩上力道莫名重了些,回過頭正對上阮舒窈無措神情。
美人落淚,兄長沈慕時自覺愧對陳秀宛,現下于心不忍,即便今日無法應允什麼,心裡仍舊顧念此事,日後陳秀宛再有所求,兄長保不齊會心軟。
若祖母此時出言,雖是為陳秀宛打抱不平,卻會适得其反,令兄長的愧歉之意大打折扣。
“姝妍一時失神,可是捏痛祖母了?”
這時,府裡嬷嬷立在門口:“禀老太君,餘蘭、秦幼蓮兩個姑娘來了。”
“有什麼事?”老太君引阮舒窈坐在自己旁側。
至于餘蘭、秦幼蓮,始終是外人,這會子并無興緻接見。
“蘭兒拜見老太君、沈夫人,大司馬。”
門口嬷嬷未及阻攔,餘蘭嬌俏懵懂的闖了進來,行至堂中看沈慕時一眼,刻意慢下步子。
先前阮舒窈陪陳秀宛離開,明确告知過餘蘭,不必相随,此時再見她,面上脂粉更濃,鬓邊還多了支留彩步搖,步搖華美,有些喧賓奪主,與她十分不相襯,倒是讓人瞥一眼便覺得,不像她的東西。
餘蘭自顧行至老太君身側,略帶挑釁的目光掃過陳秀宛,莺聲道:“蘭兒有幸得大司馬賞識,贈我珠寶首飾,光蘭兒頭上這支步搖,亦是價值不菲,蘭兒無以為報,唐突前來,隻為當面恩謝大司馬。”
沈慕時眉峰微蹙,顯然不太記得此事。
小半月前,折香亭裡賞梅花,沈慕時為支開餘蘭二人,随口尋的由頭,餘蘭總想好好報答,今日當着衆人的面捅出這番話,一是确有此事,沈慕時不會矢口否認,二是為在老太君面前展示,大司馬已對她另眼相待,三則,膈應人。
這些争奇鬥豔的小把戲,在阮舒窈眼裡是比孩童過家家還要淺顯。
但今日陳秀宛上門,是為陳夙,餘蘭沒資格與之相提并論。
阮舒窈看在眼裡,款款起身,似是刻意騰出位置,讓餘蘭與老太君親近,裙擺搖曳間一隻錦繡香囊落地。
玉色香囊繡着墨蘭花,很是别緻。
“二小姐,東西掉了。”陳秀宛眼眶微紅,聲音輕啞。
阮舒窈暮然回首,腳下未留意,擡步踩在了錦繡香囊上。
移開腳餘蘭才看清,地上這隻被踩過的香囊,正是她曾滿心歡喜送給大司馬的。
蘭溪寺一行,沈慕時聽聞阮舒窈因丢了香囊,暗自尋覓,猜想她是極喜愛餘蘭送的禮物,若再令餘蘭繡一個,終歸有些不妥,如是為了哄妹妹高興,随手将餘蘭送給自己的那一隻給了她。
餘蘭眼中流過一絲哀怨,視若珍寶般拾起香囊,試探道:“這是,大司馬的?”
“兄長不要,倒讓我撿了個便宜。”阮舒窈含笑看她。
身後丫鬟接過餘蘭手中香囊,阮舒窈轉身落座,衆人又閑聊幾句,是關于皇子殿下處決王宗瑞之事,紛紛拍手叫好,餘蘭再插不上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