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挂鐘走動的聲音成了江合硯耳中能聽到的唯一的聲音,冉拾說完後便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看透。
終究還是來了。
江合硯盡量讓自己表現得沒那麼慌亂,佯裝輕松玩笑道:“你是指我喜歡你的事?”
冉拾眼角微揚,出乎意料地沒有回避這個問題,“先說這個也行。”
江合硯愣了一下擡起頭。
冉拾退後一步,倚靠着廚房的門框,目光卻沒有挪動分毫,直言道:“我确實沒想明白,你的喜歡是從哪裡來的?”
江合硯擡頭對上冉拾的視線,垂在身側的手指掐進掌心,他現在有點亂,怕又說錯話,索性直接道:“一見鐘情,不可以嗎?”
可剛說完他就後悔了。
還是說錯了。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果不其然,冉拾看向他的眼神悄然一變,緊跟着便提出質疑:“你是指,在你誤會我是學生,勸我不要網戀的時候,你就已經喜歡我了?”
說完似乎是覺得離譜,輕笑一聲,故意揶揄道:“看不出來,江老師還有這種癖好。”
“不是,我沒有。”江合硯立刻想解釋,可話到嘴邊又因為有所顧忌咽了回去,最後隻低下頭沒什麼底氣模棱兩可地說了句,“喜歡就是喜歡了,從哪裡來的也不重要吧。”
有種強詞奪理的敷衍。
冉拾沒說話,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換了個問題:“你說我拒絕你也沒關系。”
聽到這話,江合硯呼吸窒了窒,低低“嗯”了聲。
要被拒絕了嗎?
“死刑”還沒宣判,他内心的失落感已經開始開始蔓延,肩膀都不自覺垮了下去。
明明他都做好心理準備了,可還是會感到難過。
“我拒絕了你,你就不會管我的事了嗎?”
冉拾的下一句并不是預想中的拒絕,而是在反問他。
江合硯有點懵:“什麼?”
冉拾冷淡道:“如果我的拒絕不能讓你遠離我,有什麼用?”
“你想我遠離你嗎?”江合硯聲音低到都要聽不見。
冉拾不置可否:“你說呢?”
江合硯抿唇道:“你家修整完還得需要幾天時間,晚幾天行嗎?”
至少這幾天,冉拾住在他家,他還可以……
“我不會住在你家。”
冉拾一句話打消了江合硯所有念頭。
他晃然擡頭,脫口問道:“為什麼?”
沒地方住的明明是冉拾,急的卻是他。
他上趕着留人這種行為,在他喜歡冉拾的前提下也未免有意圖不軌的嫌疑。
江合硯再次作出保證:“我真的不會做什麼,也不會離你太近。”
話音落下的下一秒,冉拾卻忽然靠近,近到他們的鼻尖之間隻剩下一指的距離。
江合硯心髒猛然漏跳一秒,身體僵在原地,一下噤了聲。
冉拾垂眸,把江合硯的緊張無措都看在了眼裡,他彎了彎腰,腦袋往一側挪動來到江合硯的耳畔,“江老師覺得我怕這個?我倒是有點想知道,給你機會的話,你想做什麼?”
江合硯睜大眼下意識轉頭,冉拾已經提前一步拉開距離,臉上沒什麼表情,剛才說的話仿若也隻是一時興起。
在這僵持難熬的氛圍中,手機的提示音響了兩聲,冉拾終于轉移了注意力讓江合硯的神經得以放松片刻。
冉拾回完消息,又看了眼晴空頭像,還沒有回他。
也是,換成别的老闆這麼兩次三番得被他放鴿子,早就甩臉罵人舉報一條龍,他這位老闆脾氣已經夠好的了。
“我走了。”
他收起手機,轉身剛走了兩步就被人抓住胳膊。
江合硯眉心微蹙:“你要去哪兒?”
冉拾掃了眼被抓住的手臂,平淡地說:“朋友家。”
江合硯手上的力道松了幾分。
他怎麼忘了,冉拾在這裡并不是一個人,也不是無處可去,根本不需要他的收留。
冉拾離開前問了他最後一個問題,
“你是怎麼知道的我是TEN?”
他心不在焉扯了個還算可信的理由:“楚子喻告訴我的。”
……
冉拾出電梯的時候正撞見一個男人。
那人額前的頭發長到幾乎遮蓋了眼睛,一臉的陰郁之色,一片似是燒傷的疤痕從下颌鋪展到了耳後,讓整個人顯得更加陰森可怖。
他一手打着電話,一手攔下電梯門,跟冉拾擦身而過。
在電梯關閉前的那一刻,冉拾聽到那人陰恻恻地跟電話那頭說道:“十樓?你最好是别再弄錯,進到這裡可費了我好大一番功夫……”
冉拾腳步微頓,腦子裡有什麼信息一閃而過。
谷崧的語音恰好在這時打了過來問他大概什麼時候到。
他繼續往外走,看了眼時間說:“六點半。”
谷崧說“行”,然後又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他簡單說了兩句,谷崧那邊就開始憤憤不平:“我靠!你那傻逼爹造的孽他們找你幹什麼!腦子不好還是有病!還把你家給砸了?!下次再有這種事,立刻給兄弟我打電話知道沒!兄弟我找人弄他們,保準揍得他們親媽都不認識!”
冉拾懶聲應道:“嗯,來的時候記得多帶幾口棺材。”
谷崧大笑:“哈哈!還得是兄弟你有素質,還給他們收屍!”
冉拾:“給你們自己收屍。”
谷崧:???
“真有這麼狠?”谷崧底氣已然不是很足。
冉拾沒什麼語氣道:“還行,跟他們硬剛,你不用找媽。”
“什麼意思?”
“沒機會找。”
“……”
“不是,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啊?”谷崧的聲勢一下弱了不少。
冉拾:“敢要賭債命債的,你說都是些什麼人?”
混在不見光的道上,什麼勾當都敢幹的亡命之徒罷了。
谷崧“啧”了聲:“那你親爹的命可夠大的,能在這群人的手裡逃脫。”
冉拾聲音冰冷道:“他那條爛命,閻王都嫌髒。”
“是是是,”谷崧知道冉拾和他那個爹幾乎已經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每次提起來他總會有種下一秒冉拾就要去殺人的錯覺,便沒再多說,轉移了話題,“我直播了一天,都快餓死了,你快點過來,我們出去先大吃一頓再說。”
冉拾随口應了聲。
他走在路上,迎面走來三個人,走在前面的男人穿着一身正式的職業裝,正振振有詞地說着什麼。
跟在後邊的兩人衣着不凡,體态做派都不似尋常人,從走在前面的男人對二人畢恭畢敬陪着笑的态度來看,基本也落定了他們不俗的身份。
他們越來越近,最後冉拾聽到了他們說話的内容。
“這裡可是說是清陽市環境條件最好的居住地了,選擇在這裡買房的業主基本都是在各行各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有絕對的安防措施,能最大程度地保障業主的隐私安全。而且這裡都是一梯一戶,電梯卡管控樓層,避免了上下樓層或者鄰裡之間的各種問題,居住期間如果有任何問題也都可以向物業反應,他們都會在第一時間派人處理……”
是中介帶人來看房。
“不過,聽說最近這裡的電梯管控系統在升級更新,電梯卡用不了,暫時放開了樓層限制,過兩天差不多就能恢複了。”中介笑着說道,“今天我先帶二位去看一下房型……”
聲音再次遠去,電話那邊谷崧在跟他商量要不要去吃燒烤,冉拾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剛剛進電梯的那個男人說十樓……
江合硯住的就是十樓,一梯一戶,那幢樓十樓住的隻有江合硯。
那人是幹什麼的?
“你先自己去吃。”冉拾對着電話說了句。
“啊?什麼……”
冉拾把電話挂了轉身快步往回走。
電梯樓層的限制确實是放開的,不需要什麼電梯卡,冉拾便上了樓。
他按響了門鈴,卻沒有人開。
江合硯在這麼短的時間裡不可能出去,就算是出去了他也應該在回來的路上碰見才對。
江合硯在家,為什麼不開門?裡面發生了什麼?
冉拾又想起電梯遇到的那個男人臉側的燒痕,心中不好的預感橫生。
他又按了幾下門鈴,目光已經開始四處掃視周圍有沒有能用的工具,考慮把門暴力破開的可能性有多大。
在他準備擡腿想先踹一腳試試的時候,“咔哒”一聲,門被從裡面開了一條縫。
開門的不是江合硯,是那個男人。
男人的瞳孔幾乎把眼白淹沒,就這麼黑洞洞地透過門的縫隙直直地看向冉拾,開口聲音低啞,像是某種警示,“你是誰?”
冉拾絲毫沒有懼意,比他更加強勢地直視回去:“江合硯呢?”
男人瞳孔一縮,眼中的警示立刻變成了意味更加惡劣的示威,似乎還存在着一種扭曲的占有欲:“不管你是誰,他是我的,不想死的話就滾。”
這話一出基本就暗示着江合硯此刻的處境不是很好。
冉拾的眼神漫上冷意:“哦?你的?他說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