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漠北人豪爽,我看不過也就是一群拜高踩低的蠻子!”
鵲印側身撞進帳房,手中端着一個火盆。
或許是因為陳設太少,這局限的帳房居然生出幾分空曠之感。
若是沒有趙缭的帳房做對比,這些陳舊的木具,單薄髒污的被衾在的确物資匮乏的沙漠中也說的過去。
可有了對比,就連鵲印手中那盆将燃不燃的的火都在訴說着送客之意。
李誼坐在低矮的榻上,四處漏進的細窄寒風擾着他披風的鑲毛邊。
“哪學來這不尊重的詞。”李誼的責備也是溫溫的。
鵲印的嘴快撇到後腦了,但放下火盆時還是小心翼翼,又往李誼腿邊推了推。
李誼拍了拍自己身旁,鵲印乖乖挨着李誼坐下,凍得有些發僵的手在火盆上搓了搓就暖起來了。
“先生,我們能直接回辋川嗎?”
“奉旨出使後是要入宮面聖複命的,但我無召不得入都,在城外遞道折子應當就能走了。”
鵲印點點頭,臉上多了分明顯的笑意。
這時,帳外大步一人帶着風大步走進,鵲印下意識站起來,看到是熟悉的面孔才松了戒備。
“七皇子,荀老先生往辋川傳了一封書信,那邊的人怕着急,着人給您送來了。”
“老師?”李誼難得起了急,站起來接過信件。
老師太懂李誼的難處了,這麼多年裡哪怕是将李誼牽心挂肚得寝食難安,也幾乎從未與他私下聯絡,生怕給他惹麻煩。
這樣突然傳信來,李誼的心直接懸在了嗓子眼。
“荀老先生沒事吧?”鵲印見李誼讀完了信,連忙問道。
“隻是……叙了家常。”李誼的目光仍未離開信件,生怕錯漏了什麼。
“那您……”鵲印不解,若真的無事發生,怎麼李誼的沉重的眸色一點沒疏解。
“老師知道我在漠索,卻把信寄到辋川,等我回去看到信起碼要七八日……”李誼喃喃自語道。
半晌,李誼突然起身,快步到案前攤開紙張。
“怎麼了先生?”
李誼行筆如飛:“鵲印,你快馬親自把這道折子遞進宮裡,說漠北情況複雜,李誼懇請親自回都述職,請聖上召我入宮。”
突然的轉變讓鵲印不解,但仍是信服得點點頭,将李誼遞來的信認認真真裝進懷裡,當即轉身撞進風裡。
在他離去的身後,李誼又重新将信拿到了眼前,上面的字字句句都是平和,卻讀來如此不吉。
尤其是那段:
清侯,你幼時讀《商君書》時曾問為師,國之将傾,有如猛虎病弱将亡,救之?斬之?無視之?
救之則自身難保,斬之則乘危不義,無視之則見死不救。
當時為師沒有回答你,但通過你這些年的所作所為,為師知道了你的答案。
為師的答案,和你心中所行之道一緻,那便是:以身飼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