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句極具侮辱性的話,直接戳爆了傅思義的肺管子。
可所有的暴跳如雷,在觀明台衛同時投來淡淡一眼時,都瞬間偃旗息鼓,在原地進退維谷半晌後,還是猶豫進了院落時,脊背遠不複方才那樣筆正,盡管邁進屋内時,氣得仍是高聲嚷嚷道:
“将軍,小可縱然人微言輕,但也是欽點的黃榜進士,可殺而不可辱!”
回答他的,是門“砰”一聲從外合住。
傅思義驚恐回頭,轉頭來時又怒又懼,正要再開口,就見趙缭已坐下,四兩撥千斤得柔和道:
“過來,坐。”
傅思義昂首不坐,看都不看趙缭。
趙缭也不生氣,仍是家常般閑聊着問:“傅進士,殺過人嗎?”
“什麼?”傅思義驚異看她。
“你有福了。”趙缭笑着點了點傅思義,向門外朗聲道:
“帶上來。”
話音落門怦然大開,一人被狠狠搡入,随後門就被狠狠關上。
那人是個又髒又臭、頭發淩亂的高個男子,手腳自由未被束縛,但怒氣早已在崩潰臨界的時候迸發而出,一進門就如剛放出籠子的困獸般死死打量屋内,血紅的眼睛射出的精光,如鈎子般打在身上。
傅思義哪裡見過這種人,吓得連連後退躲閃。
然後,傅思義就以更驚恐的目光,看着趙缭是如何慢悠悠站起來,如何輕巧三下,就擋住了那人瘋一般的攻擊,同時卸了他一條胳膊。
“傅進士。”趙缭腳踩着那人的腿肚子,拽着他的手腕從身後繞過高高拎起,将一高大男子如弓般張開。
那男子疼的聲都發不出,滿面的青筋如山脈拔起,臉紅如豬肝,隻有喉頭蹦出幾聲痛苦的鳴叫。
而趙缭輕飄飄拎着人,又問了一遍:“殺過人嗎?”
傅思義已步步退到門邊,此時已不用思考,嘴巴嗫嚅着下意識答道:“沒……”
“那正好。”趙缭側過臉直盯着他,從腰間拔出一把半臂長的匕首,尖端對着傅思義遞過去,又瞥了眼手上拎着的弓。
“試試。”
“什麼……?”傅思義的目光終于從長弓上,不可置信地落到趙缭身上。
趙缭善解人意道:“知道傅進士熟讀律法,但你放心,此人原本就是死刑犯,隻不過被我從千裡外的行刑地托至此處,專門用來給你練手。
殺他,不犯律法。”
手中弓聽到這話,縱使痛苦到說不出話,仍是困獸猶鬥得死命掙紮。
可就是趙缭拽着他的手,都沒晃上一晃。
“對了,這人呢讀書不如傅進士,隻是個舉人。可他品行可遠不如傅進士。
他原本有妻有兒,妻子靠替人浣洗衣物維持家用,把家裡家外打理得緊緊有條,讓他可以心無旁骛一心求學。
可他呢,一朝中了舉,為迎娶當地富戶之女,竟殺妻殺子。被官府捉拿後判了絞刑。”
即便在驚恐中,傅思義也聽出了言外之意。
“傅進士,你說這人,該不該殺?”
趙缭擡眼直直看着傅思義,方才信口閑聊的松散也早已殆盡,再張口時,隻有不容任何反抗的的威壓。
“人道地獄鬼首謂須彌,多殺一個進士、少殺一個進士,對我的名聲來說沒丁點兒影響。
所以今天這把匕首……”
趙缭指間靈巧一轉,遞出去的匕首複又收回,用匕首尖撥弄撥弄眼前的細石簾,“要麼插進他身體裡,要麼就插進你身體裡。”
“叮咚”一聲脆響,趙缭把匕首扔在傅思義面前,“我數三下,做出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