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崔虞退婚十載,虞意言仍至今未嫁。
為什麼這個亂了天下的禍源,世人還總是記他的好。
還有你……”李誡轉過頭來:
“明知荀煊之死,是虞氏覆滅的絕佳契機,卻還是沒忍住出手為他解圍。”
李誡自嘲一聲,“還是在李誼舉着你的長臂弓,一箭射向你的短短幾天後。”
趙缭沒有回頭,聲音盡是坦誠。
“荀先生一生粹守文心、著書立說、教化世人,家資盡數散至各地書院,供貧苦學子讀書。
這樣的人,不該死在最泥淖的黨争中。”
“那辋川的那個教書先生呢?”李誡緊接着問,溫和而循循善誘,頓了一下,才問道:
“你說你接近他,是為了豐滿江荼的形象,我相信你的初衷是這樣的。
可你當真沒有一瞬間,認錯過他嗎?”
滿園清白春色中,屏風前那糾結又急迫的瞬間,怕畫中人不出來,又怕畫中人真的走出來的那一瞬間。
趙缭怎麼會忘記。
在她這沉默的一刻,李誡得到了回答。
他笑着長長歎息一聲:“你不會希望岑恕就是李誼,但是趙缭……”
李誡從來沒有光的眼中,此時不知從何處剪下一縷純粹晶瑩。
“你有沒有一刻,希望過李誼隻是岑恕。”
那個,你可以随本心信任,也不需要因此付出巨大代價的岑恕。”
趙缭本可以斬釘截鐵否定這個她從未有過的想法。
可話到嘴邊,卻又卡住了。
她腦海中轉瞬即逝,是山林中,自己一箭射殺李讓的時刻。
是烏圖卓應山的山峽下,李誼箭鋒直指她,箭尤未發的那一刻。
他們都給過彼此以警告,以威脅。
如果沒人放棄一切從局中抽身,那兩人真正短兵相接的那一天,還會遠嗎?
真是神了。
趙缭心中笑了一聲。
李誡真是神了。
不僅能猜她心中所想,還能先她一步,猜到她心中所想。
李誡看着趙缭,嘴角揚起,眼中的晶瑩也同時落下。
“缭缭,你問我為什麼是現在。
現在若還不走,趙缭,不論是留下心,還是留下命,總之你還走得了嗎?”
趙缭回頭,今夜第一次這樣認真得看着李誡。
“主……殿下,我對天明誓,我絕……”
“好了。”李誡探身,反手覆住趙缭的唇。
“我怎麼會不信你?
面對李誼,誰會沒有被蠱惑的一時半刻呢。隻是……”
李誡的手落下,雙目徹徹底底、完完全全看着趙缭。
明明全身上下沒有一處與趙缭接觸,可因這眼神,兩個人卻絲絲縷縷完全糾纏在一起。
“缭缭,你六歲那年,在晉王府過的第一個除夕,我在殿中宴賓客,你偷了我的酒在花園中喝。
我去尋你時,你說你想家,羨慕我可以每日和家人在一起。
你還記得,那時我和你說什麼嗎?”
趙缭的眉尖不可察覺得顫動,有些生硬别過頭去:“殿下恕罪,時間太長,我……”
“我說,其實我也隻有你。”
李誡伸手撫住趙缭的下巴,同樣生硬得将她的頭掰回來。
“我說,我隻有你。
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失去你,哪怕一丁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