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且慢,是我,李誼。”
趙缭驚得差點站起來,才想起來自己在車上。
同樣吃驚的李誡,但他掩藏情緒的手段總是那麼高明,開口時,聲音中竟還有一抹他鄉遇故知的欣喜。
“清侯!你怎麼會在這裡?”
“正是春遊的時節,出來走一走,沒想到和四哥想到一起了,看來這裡景色,果然名不虛傳。”
若非李誼的聲音中,還帶着連夜趕路的疲憊,這番話說得也算自然。
“是啊。”李誡這一聲,卻多少有些古怪,“七弟這時去向何處?我們是否還能同路?”
“四哥,我們回盛安吧。”李誼不再曲繞,自然托出來意,聲音仍如春風拂柳。
“皇子無令出盛安,若被父皇發現,是要被治罪的。”
說着,李誼手上不可察覺得輕輕勒馬,馬蹄“咯噔咯噔”向馬車靠近兩三步。
“我倒覺得既然難得出城,不如幹脆再多看看這麼好的純色,回去父皇就算要罰也認了。”李誡故作輕松地笑道,說着,話頭自然一轉。
“聽說荀司徒已經被放出大内察事營,但在裡面受了寒,舊疾複發了。七弟是不是還要趕回去探望。
若是如此,為兄便不強留了,來日再相約踏春郊遊。”
“四哥。”李誼難得不依不饒,“既然難得重逢,不如就此同路,路上還能做個伴。”
李誡聲音中的笑意淡了些許,“七弟這是,一定要我一起回盛安嗎?”
李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仍是溫和道:“不論四哥要去哪裡,我同四哥一起,等四哥同回盛安。”
李誡沒說話,兩人沉默得對峙着。
在這沉默中,趙缭甚至聽到李誡負在身後的手,轉出袖口中的匕首。
過了不知道多久,才聽見李誡咬着牙,卻又似是松了一口氣道:
“既然如此,那同回盛安吧。”
說着,李誡就要上車,就聽李誼道:“四哥舟車勞頓,不如由誼駕車,請四哥騎馬。”
趙缭不知道聽不到任何動靜的片刻中,李誡是如何妥協的,隻是直到車身因多了一人的重量,而細微晃動時,她還是很難相信,同車之人,竟是李誼。
“吱—”
微不可查的一聲,趙缭用腳尖輕輕将車門頂開一個小小的縫隙。
可那一抹青色的背影還沒看清,就見李誼一點沒回頭,隻反手将打開的縫隙輕輕合住。
合住的瞬間,漏進一縷輕弱的風,和一句比風還清的,“沒事了。”
。。。
回盛安這一路,遠比離開時快得多。
馬車停下時,趙缭一晃神,才意識到自己居然睡着了。
“四哥。”馬車一輕,像是少了一片羽毛。
隔着車廂的木闆,耳畔傳來的聲音卻愈發清晰。
李誼就在窗邊,聲音近得好似在和她說話。
“就送你到這裡了。”
他的腳步聲往後面去了,或許是還沒醒,趙缭下意識循着他離去的腳步轉頭。
就聽同樣的窗邊,傳來了不一樣的聲音。
短短幾個時辰,李誡的聲音卻好似度過百年般,沙啞脆弱。
“還不給我嗎?”
說着,李誡手掌按在車廂上,才勉強沒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