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凡人或妖身死,魂魄都會歸于酆都,洗去記憶,步入輪回。然而總有一些例外,有些魂魄化為鬼後,會因強大的執念和未了的心願,遲遲不願入輪回。
酆都為了不讓這些鬼随便出入人間,妨礙人間秩序,便在酆都和人間的交界處建起了一座雞鳴巷,将這些還算守規矩的鬼聚集起來,統一管理。
起初隻是想給這些鬼一個逗留的地方,可沒想到,在等待執念和心願了結的漫長歲月裡,這些鬼為了給自己找點事情做,開始發揮自身特長做點小生意。
久而久之雞鳴巷竟成了有名的黑市,甚至吸引了外來的各路人馬。
這裡有三界市面上流通的最精巧的手藝,最神奇的法寶,還有舞姿最輕盈曼妙的姑娘。
隻要你有足夠多的金銀财寶,就可以在雞鳴巷獲得想要的任何東西。
郁離擡眼看着近在眼前的花間樂坊,正欲上台階,忽然右邊肩頭一沉,一個漆黑的球型不知名生物蹲在了肩膀上面。
黑球嘶啞開口:“本大爺可聽說了,是不是當年那個花孔雀,小鬼别怕,鼠爺陪你去。”
郁離一回頭吓得冷汗都出來了:“小灰,你不是還睡着呢?怎麼醒了,你趕緊給我回店裡躲起來,别叫他看見你!”
黑球努力站直,卻顯得更圓:“沒事,你看我跟當年有半點相似之處麼,就連聲音都變了,他認不出來的。”
郁離聲音低下來:“小灰,我……”
“行了行了,都過去多少年了。你别給鼠爺來這套。”黑球十分人性化地薅了一下郁離的頭發。
位于雞鳴巷最深處的花間樂坊,是整個巷子裡最高的一處建築,也是最金碧輝煌的建築。玉璧為燈,珍珠串簾,檐角挂着的琉璃鈴铛随風發出悅耳的清響。
用施娘的話說便是,這裡跳舞的、彈唱的姑娘們都這麼可人,當然要住在最漂亮的地方,這是姑娘們的特權。
門口迎客的小厮向郁離示意,一路将他迎到了花間樂坊的最高層。
香爐内燃着上好的奇楠香,隔着重重紗幕,郁離再度看見了那個身影。
常瀞轉頭,看見來人。
果然,方才遇見的小店主就是雞鳴巷的三位巷主之一。
雞鳴巷三位巷主均來自酆都,為掩蓋真實面貌,都有遮面。施娘,施巷主佩戴珠鍊面紗,掌管雞鳴巷中的樂坊、賭坊等灰色場所。
眼前的小店主應當叫阿離,據聞一手失傳的傀術出神入化,明面上開着一間手工作坊,實則負責雞鳴巷的所有貿易往來,十分低調,很少出現在幕前。
他還是從酆都大帝那個老頭兒那得知的消息,一般不知内情的人都當雞鳴巷隻有一位施巷主。
常瀞起身:“阿離巷主,先前失敬了。”
郁離手心出汗:“不用不用,喚我阿離便好。”
常瀞:“那我便不客氣了。我名喚常瀞,自上清境而來。你也可以按你的心意稱呼。施巷主臨時有事,她讓我們稍候。”
“好。”郁離走過去坐到桌案旁,差點兒同手同腳。
常瀞右手撐着臉頰,望着郁離,神色間有點恍惚:“阿離之前是哪的人,我認識一個人,名字與你很像。”
郁離呼吸一窒,随口亂說了一個地名。
“這樣啊。”地點對不上,常瀞心亂。
小巷主會傀術。
傀術一直是金石城袁家的獨門絕技,早已随金石城的覆滅失傳,他是如何習到的,還是說他就是袁家的人?
若小巷主真是袁家的人,又怎會和他家郁離如此相像。
室内忽然安靜下來,郁離垂着頭一動不動,一向不會冷場的常瀞也像是陷入回憶一般,不再說話。
片刻後,常瀞回過神來,找起話題,他用扇子指了指郁離肩頭:“我方才就想問了,你肩上這個黑球是什麼東西?”
鼠爺聞言暴起:“本,呃,我才不是什麼黑球!”
常瀞一驚:“說話了!這就是傀?”
郁離點頭。
常瀞捏着下巴:“原型是什麼?豬?”
鼠爺又暴起:“才不是!瞎嗎?我明明——”
“明明什麼?”
郁離暴汗。
鼠爺委屈:“反正不是豬。”
“這傀術當真神奇,就是它說話有點不利索。”
鼠爺暴怒:“!”
郁離:“……”
“巷主回來了。”門外候着的小厮開口。
一陣香風拂過,進來的是位頭頂豎着兩隻紅色狐耳的女子,盡管臉上佩着珠鍊面紗,看不清真實面容,卻因露出來的一雙含情眉目,無端就讓人覺得一定是位頂好看的美人。
美人輕盈路過,身後八條毛絨絨的狐尾蹭過郁離的手。
他下意識動了動手指。
施娘嬌嗔,轉身敲了一下郁離的頭:“毛手毛腳的!”
郁離捂頭:“明明是尾巴自己蹭上來的。”
常瀞恍神,我家小郁離也喜歡毛絨絨的東西。
施娘坐上主位,朝常瀞歉然一笑:“見笑了,家裡孩子還沒長大一樣。”
常瀞表示不在意。
哼,誰家沒有小孩兒。
三人又寒暄幾句,常瀞像是不經意般開口:“施巷主,不知怎的我看二位都挺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