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勁兒,太不對勁兒了,這肯定不是尋常小孩兒。
見小孩兒有醒轉的迹象,少年主動揚起他平時調皮搗蛋後用來迷惑别人的微笑,十分有禮貌:“你好,我叫常瀞,謝謝你救了我,能跟我說說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小山鬼見常瀞醒來,飛快溜到一顆樹後。
常瀞耐心地瞅着樹後的小孩兒,也不催促。
“咳咳,還是本大爺大發慈悲地告訴你吧。”鼠爺已經和來時比圓了一圈,它笨拙地跳下小山鬼的肩膀,溜達到常瀞身旁,向他解釋了碧影山的情況。
常瀞:“這個黑球是什麼東西?”
鼠爺:“?!”
鼠爺暴怒:“本大爺是鼠妖王!!!”
常瀞聽完鼠爺的解釋,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是結界啊,隻出不進。我就說昨夜怎麼走着走着,感覺走到了不同的地方。看來這個結界對外不太穩定,偶爾會在某個時刻某一個點開啟。”
郁離還是縮在樹後,一動不動。
常瀞沖他招手:“我長得有那麼吓人嗎?”
郁離露出腦袋,搖搖頭。
鼠爺:“害,他從小都沒見過人,估計是怕生。”
“啊?他,一直是一個人?”
“是啊,都怪這破結界,本大爺走南闖北也見過一些山鬼,都不像這座山,搞什麼隻出不進。”
“我明白了。”常瀞臉上重新挂上笑容,從腕間纏的金鍊法器中取出一塊人間小孩兒愛吃的花生酥糖,“你還沒有吃過這個吧,是甜的,來嘗嘗?”
小山鬼動搖了,慢慢挪過來,接過後塞進嘴裡,腮幫子一鼓一鼔。
嘗過一口,他的眼睛亮了,但還是不說話。
常瀞看着他乖巧的樣子,心都快化了。
好想養啊!
之前在學宮裡就總聽那個煩人的同門炫耀他有個聽話的弟弟,回家找阿娘要弟弟還被打了。
哼,現在他也可以有了。
常瀞樂呵呵開口:“崽啊。”
郁離疑惑擡頭。
常瀞一呆。
不是,怎麼就把心裡話說出來了啊,别把他當成變态啊!
常瀞冷靜找補:“那啥,我是說你是不是還沒有名字?不嫌棄的話,我給你取一個?”
小山鬼終于開口:“名……字?”
常瀞:“對,名字。在人間每個人都有名字。”
小山鬼擡眼望着他:“常……靜?”
常瀞笑道:“對,我叫常瀞。‘清靜為天下正’,我倆的爹娘希望我們可以一直保有一顆清靜的心,心淨且自在,所以為我和我哥取了清和瀞這兩個字。”(注)
小山鬼重複:“常瀞。”
“給你取個什麼名字呢?” 常瀞看着這滿山遍野的竹林,心念一轉,“這漫山的竹林,不如就叫你郁離吧。竹子有個别稱就是郁離,怎麼樣?”
“郁……離。”
“喜歡嗎?”
“喜歡。”
郁離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常瀞,也不知道是說喜歡這個新名字。
還是喜歡他。
時間一天一天過去,常瀞以驚人的速度恢複着,甚至可以緩慢地下床走幾步。
兩人也越來越熟,雖然郁離還是不大開口說話,大部分時間都是常瀞在說。
許是鼠爺給郁離立的孤獨自閉小可憐的形象,太過深入人心,常瀞又太想養崽。
短短幾日,常瀞就将郁離劃到了自己人的範圍下,不再端着親切大哥哥的架子,少爺性子起來,開始理直氣壯地指揮郁離為他整修住所。
起初隻是郁離随手搭的一個簡易竹棚,現下已然變成了一個豪華竹屋。
竹屋搭建的結實又精緻,内裡的一應用具都是常瀞從空間法器中掏出來的。奢華程度把鼠爺看的一愣一愣,直呼之前過得都是什麼苦日子。
郁離拘謹的坐在紅木圈椅上,看着常瀞舒服地攤在玉蠶絲被鋪就的塌上,有些難過的想,這些東西他見都沒見過,他的月亮好像很難養的樣子。
等常瀞的傷已經好到可以拄着一根竹棍到處走的時候,山中已經入秋。
常瀞的精力也越來越好,不再總是卧床閉目養神。
他開始教郁離念書識字,學會一個字就鼓勵地揉揉郁離的頭。
他還給郁離講山外的風土人情,講他的故鄉在中原,位于大陸的最中心。中原的秋天是金黃色的,不像這裡是漫山的竹林,四季常青。
他為懵懂無知的小山鬼展現出了這個世界真正的樣子,讓小山鬼早已沉寂的心泛起了波瀾。
郁離開始向往山外的世界,東洲一望無際的大海、西域廣袤無垠的沙漠、南疆層巒疊嶂的群山、北境白雪皚皚的雪原,還有常瀞口中的故鄉——中原。
那時的他還不知道,等他終于踏上中原土地的時候,心中不是他以為的喜悅與激動,而是滿腔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