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鋒出鞘破雲濤,寒芒乍現照九霄。
一柄飛劍疾行于天地之間,任山川河流畫卷般默默後退。
劍刃之上,淩厲少年迎風而馳,雙目含星似冰霜,衣袂飄飄若鶴翔。
縱然滄桑百年,世事變遷,離星遙禦快劍的習慣依舊沒有改變,隻不過他這次身邊多了一位同行者。
一位終于不用再黏在他劍上的同行者。
離星遙側過頭去,上下掃視了一眼與自己齊肩而飛的墨塵,涼涼道:“不恐高了?”
墨塵也不看他,隻簡短地回了個“嗯”字。
離星遙冷哼一聲,又加快了速度。
被甩後的墨塵,盯着離星遙的背影愣了幾秒,随後趕忙跟了過去。
他幾乎不費吹灰之力就重新與離星遙同速,畢竟,他從來就不懼疾馳,也從來就不恐高。
但他不敢讓離星遙知道這些,因為他以前可沒少借着“害怕”的名義,厚着臉皮,甯可挨打挨罵也要從背後摟住對方。
墨塵飛到離星遙一旁,疑聲問道:“你是怎麼活下來的?就算你當年沒死……又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離星遙冷冷望向墨塵,眼神裡是不加掩飾的厭惡:“哼,我沒死你很失望吧?”
後者不語,隻是安靜地等待着離星遙接下來要說的話。
離星遙道:“我命不該絕,自有機緣,就算告訴你也無妨。”
“那日,我在修完散盡前,用閉氣決護住了心脈,身體進入了假死狀态。”
“你以為我已斷氣,将我的‘屍體’抛入江中,而那時恰有一隻巨鲲從下方經過,将我整個人囫囵吞下。”
“我随巨鲲遊至北境極寒之地,巨鲲與北境靈獸鬥法,被對方冰封于凍土之上,我也因此沉睡。”
“三百年後,封印巨鲲的靈獸離開了北境,覆蓋在巨鲲的堅硬冰層被逐漸被烈日灼化。”
“待到冰破之時,巨鲲暴斃而亡,而魚腹中的我卻因長年受其靈氣滋養而蘇醒了過來,甚至恢複了被你毀了的根骨!”
離星遙盯着那雙昔日令他着迷的眼睛,想看看墨塵對自己的這番說辭作何感想。
令人遺憾的是,墨塵幾乎沒有什麼反應。
墨塵臉上沒有太多表情,他隻是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對方。
他透過少年略顯平淡的面容,看到得依舊是離星遙那張耀眼而驕傲的臉龐。
他方才并沒有太留心聽離星遙說了什麼,因為他一直在努力地克制着自己,不要作出伸手觸碰對方的越軌舉動。
對他而言,離星遙怎麼解釋都無所謂,反正不管對方說什麼他都會信得,或者說他都不在乎。
隻要離星遙能回來就好,别的都不重要。
他已經再也無法忍受這個沒有離星遙的世界了!
墨塵艱難地将視線從對方身上移開,知道再看下去,自己很快又要開始失控了。
他淡淡道:“那你命還真是挺硬的。”
離星遙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呵呵,墨塵,天未亡我,你也不能!我自會拿回屬于自己的一切!”
墨塵沒再接話,他望着遠處逐漸昏暗的天空,岔開了話題:“快到鬼蜮了,你對新鬼王了解多少?”
離星遙也看向遠處,語氣不快道:“不多,那個新鬼王很神秘,從不離開鬼蜮,也從不在世人面前露面。隻知道它修為很高,其他就不清楚了。你呢?”
墨塵聳肩,坦誠回答道:“差不多是一無所知吧。”
“哈?”離星遙面露鄙夷,“你此次下凡不就是奔着它來的?為什麼會什麼情報也沒有?你這個神仙怎麼當得?”
墨塵無言以對,他确實沒有向遊奕靈官詢問過關于新鬼王的任何情況。
他原本在接受任務時,隻是準備随便應付一下了事:去鬼蜮故地重遊一趟,遇到鬼王,打得過便打,打不過便算了。
若非離星遙突然出現,要他助自己得到誅殺鬼王的功德,墨塵此時恐怕還不知在何處繼續磨蹭擺爛呢。
他對除去鬼王一事毫無興趣,他感興趣的隻有離星遙。
隻要離星遙執意前往,他必然會奉陪到底。
墨塵含糊道:“硬塞過來的差事罷了。”
眼見遠處出現了鬼蜮城池的模糊輪廓,他又問:“此鬼都做下了哪些大奸大惡之事?”
離星遙不解他是何意,反問道:“重要嗎?”
墨塵搖搖頭:“隻是覺得奇怪,這個新鬼王出現的時間貌似并不長?”
“以前那些又屠城又煉陰兵的鬼王,哪個不是在凡界作惡了近百年,鬧得太不像話後仙界才出手介入的?”
“怎麼現在這個一經出世,鶴尋帝君就急着要消滅掉?難道它這麼快便犯下了許多不可饒恕的重罪?還是說,僅僅因為它太強了而被忌憚?”
離星遙眼色晦暗:“是不是已經作了惡,又有什麼關系呢?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個錯誤,就是會為天地所不容。早一刻被解決,凡界、仙界便少一分隐患,沒什麼不好的。”
墨塵輕笑:“不愧是你,正邪還是分得那麼清楚!你當年接到的神谕明明隻是誅殺五鬼王,結果你去了就把人家整個鬼蜮給揚了。”
離星遙沒有笑,表情嚴肅道:“當年鬼蜮裡的那些大小惡鬼,哪個沒有為禍過人間?早就該有人去肅清它們!若非我那時受預言時間所限,更早之前便會動身前往鬼蜮了。”
說着說着,他又瞪了墨塵一眼:“若是那樣……也不會那麼倒黴地碰上你了!”
墨塵别過臉,識趣地沒再言語挑釁對方,隻低聲道:“進去以後小心點吧。你跟當年已經不太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