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什麼?搖骰子猜大小?”公雞問他。
“可以。”
旁邊一個黑衣人早把一大壇酒和一摞瓷碗放到他面前。一個頭上插着夜光簪的女人在一旁負責倒酒。
“我們這兒的規矩是,”公雞說道,“輸了喝一碗,赢了喝兩碗。我陪你玩。”
“可以,”無澗還是那兩個字。
另一個目光如電、胸膛挂滿閃亮裝飾物的黑衣人随即拿起三個骰子扔到桌上,用骰盅拾起搖了幾下,扣住。
“小,”無澗說完,不等開盅,就兩手各從桌上端起碗酒,依次喝光。然後“哐”地把空碗放回桌面。
“果然是小,”搖盅的黑衣人這時才說。
公雞意味深長地盯了無澗一眼。輪到他了,黑衣人搖骰子,公雞也說對了,連喝兩碗。
又到了無澗,還是聽完聲便立刻回答,答完便連喝兩碗。等每人五局下來,無澗猜對了五局,已經喝了十碗。公雞猜對了四局,喝了九碗。二人都是面不改色。
“接下來玩、玩什麼?”無澗問他。
“換位,”公雞說,“記住紅色骰子的位置。”
一旁的黑衣人這次拿了一紅二黑三個骰子,排成一排,由三個一模一樣的骰盅罩住。然後開始在桌上滑動骰盅,看似随意地交換位置。
按說魅羽自從修為晉級後,看别人出招都像放慢了速度一樣。可黑衣人的速度竟是越來越快,最後她連兩隻手的左手在哪兒右手在哪兒都分不清了,更不用說記住紅色是哪個了。
“殿下的手法真是神奇呢,”倒酒的女人妩媚地沖黑衣人說。
殿下……怪不得魅羽之前覺得這人有點眼熟呢,原來是普仞王的獨子、轶隽。
再擡頭看無澗。他原本也在仔細觀察,沒過多久竟似無聊起來,轉過身去,坐在了桌沿上。等轶隽的雙手停住後,無澗隻淡淡說了句:“最右邊那個。”
鬼王子打開最右邊的盅,果然是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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魅羽還處在震驚中,感覺啟娅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頭看,是個個子比啟娅高半頭的女人。眼睛吊吊着,眼圈塗成綠色。
“你來這邊,”女人操着奇怪的口音說完,就轉身走了,好像啟娅沒有選擇的餘地。
啟娅跟着她來到大廳的另一端,那裡有個小舞台。丈寬丈長,隻比地面高出一尺。台上有個奇裝異服的女人正在扭來扭去,台下圍了一圈男女在看。旁邊燈光照不到的角落裡,有幾人敲打着魅羽沒見過的樂器,唱着調子古怪的歌。
高個兒女人沖台上女人揮了揮手,讓對方下去,自己走上台。然後沖啟娅招招手,“你來,我們對舞。”說完,便自己扭了起來。
魅羽通過這兩天和啟娅的相處,能感覺到她是個有些舞蹈天分的人,隻不過從未受過正規訓練。倘若魅羽真能通過神庭穴對她施加影響的話,上去試試也未嘗不可。
想到這裡,她便凝神于神庭穴,沖啟娅說:“先聽音樂,感受一下節奏。”
但聽角落裡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唱到:
“冰冷的夜,被你踢入水中。
往日溫情,早已難覓影蹤。
綠色的眼睛,映出我惶恐面容。
甘心,再被你愚弄……”
嗯,很好。魅羽已經可以感受到啟娅的身體在微微随着節奏晃動了。
“現在上台,”她對她說。
啟娅上去後,高個兒女人立刻就湊了過來,緊貼着啟娅跳了起來。啟娅被她逼得退後一步,女人的肩又斜斜地撞過來。啟娅腿一别,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女人倒是伸手把她拉了起來,但沒跳幾下,啟娅又從尺高的台上被逼退到了台下。
現在魅羽明白了。看起來是比舞,實則是比武。于是凝神,将手印步法在腦海中使了出來。目前她指揮起啟娅來越來越熟練了,已經不需要訴諸語言,可以直接用思想交流。
這麼一來,洋相百出的就成了高個兒女人。魅羽也不打算摔她,隻是不斷打亂她的舞步,讓她跳得很不流暢。而啟娅則是越來越進入狀态了,連身體裡的魅羽都有種暢快的感覺。圍觀的人也開始為她合着歌聲的節奏拍起手來。
“如止渴飲鸩,
變成,一個癡心人。
入夢深、深、深。
似再世為人,
再次,為你開心門。
不怕迎接傷痕……”
此刻,啟娅剛好走到舞台的邊沿。突然感覺有人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回頭,魅羽見鬼王子轶隽站在那裡,沖她不懷好意地笑着。
“扇他,”魅羽說。
啟娅掄起胳膊一巴掌揮過去。轶隽似乎沒料到她會這麼做,一愣之下居然被狠狠地抽了一耳光。惱羞成怒,抓起啟娅便遠遠地扔了出去。
啟娅撞開幾個人後,感覺自己被穩穩地接住,放在地下。接着見四颍從身後走上前,和轶隽面對面撞了個滿懷後,二人竟誰也不讓誰,胸頂着胸開始較力。船艙裡畢竟人多地小,不能真打。鬼王子肩寬、胸壯,卻被苗條的四颍一步步頂着往後退。
那邊廂王子的黑衣部下見狀,離開圓桌要過來幫忙。被矮一個頭的無澗一把揪住後領,一甩手扔到桌上。
部下從桌上撐起來,還未站定又被無澗按住腦袋扣到桌上。一條桌腿終于受不了折騰,折斷了。桌子一歪,部下滑到地下,酒壇瓷碗跟着碎了一地。圍觀的天道鬼道學徒們樂得看熱鬧,有的吹口哨,有的叫好,有的搖頭。倒也沒人當回事兒。
魅羽暗自歎了口氣。堂堂龍螈寺堪布,一向萬衆矚目,從六歲開始便惜身自愛。若是給人知道晚上偷跑出去喝酒、賭博、撩妹、打群架,這名聲就不用要了。
“出什麼事了?”一個溫和的聲音從大廳入口處傳來。聲音不大,卻立刻壓住了所有其他的聲音,讓人多少有些喘不過氣來。
啟娅回頭望去,魅羽見是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站在入口。頭發和五官都和四颍有些像,但輪廓更硬朗。沒有四颍那麼美得勾魂攝魄,卻多了一份威嚴。
四颍連忙放開轶隽,快步走到來人面前,抱拳躬身行禮。“大哥。”
人群裡發出一陣驚詫聲。
四颍的哥哥也吃了一驚。“颍,原來你跑這裡來了。家裡人都急死了知道嗎?”
語氣雖是責備,但也透着真摯的關懷。
四颍又行了個禮。“颍兒知道做得不對。”
哥哥掃了四周一眼。“時候不早了,你快回去吧。”
啟娅和無澗走過來同四颍彙合。三人正要出去,聽哥哥沖四颍說:“交友要謹慎。如果想換班的話——”
“穎兒不想換班,”四颍說完,便招呼兩個同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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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魅羽在密室裡睜開眼睛,驚奇地發現坐在身邊的人是鶴琅,而陌岩的蒲團是空的。隻見鶴琅雙目緊閉,額頭冒汗,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她正欲起身,突然靈機一動,伸手往空着的蒲團上摸了一把。
蒲團是熱的。
她歪嘴壞笑了一下,站起來向門口走去。卻聽背後的鶴琅“啊”地一聲醒了,開始大口喘起氣來。
“出什麼事了?”
魅羽覺得鶴琅那邊的發展真是越來越不對了。
“那個泉生……”鶴琅瞪着眼睛望着身前的空氣,有些發抖地說,“我剛才,差點就撞上靈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