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也隻是勉強。
林若奕也上場,開始宣布本場結果。
與齊路遙的預期一樣,倒序公布,留到最後的是他們和弧團。
“獲得第二名的是,”林若奕看了看手上的紙,“Arc,最終票數,337.2票。”
“……以及獲得第一名的,Blazar,最終票數,372.9票。”
宣讀速度很快。
聽到想要的結果,齊路遙松了口氣,然後帶着隊友們再次向台下鞠躬緻意。
這次隻比一公流星雨的第一票數多不到2票,比他們自己的二公票數還少了不少,但卻形成了到目前為止最大的第一二名斷層。
主要是因為三公各隊表現都還算不錯,因此分數也相對會更均衡。
不過本場排名顯然并非此刻的最重點。
“……目前已經彙總了前三輪的投票結果,此刻處在第七名的是,”林若奕說到這裡的時候頓了頓,然後揭曉懸念,“Rainbows。”
一個有一點、但也不算太讓人意外的結果。
弧團和流星雨兩個并列第二男團不可能被淘汰,三個選秀團也很難在投票制度下輸成末位。
一開始被預期第七的就是UD和Rainbows二選一,如今看來也隻能說,即使嘴上說着不投,但邵怡藍的事,并沒有真正影響UD隊裡其他人粉絲的投票熱情。
而無論是出于哪方面的考慮,“踢館”這種設置,失敗的概率都不會太高。
于是又一輪投票,結果也不出所料。
——夜團被留下,菜團淘汰。
齊路遙這時候才驟然意識到,三周下來,除了和翟一柯關系還不錯、與方鏡怿和佟樂音還算有一些來往,他與菜團的剩下三人依舊是快接近零交集的程度。
雖說那個三人組和靳羽關系明顯不太行,因此他也不會選擇和對方深入社交,不過話都沒說幾句,多少也……有點缺了什麼的感覺。
隻是他并沒有想太久,就被新的事情吸引了關注。
林若奕讓菜團人說被淘汰感言,于是大家依次說話,一路中規中矩,到佟樂音的地方,卻出現了未曾料想的發言。
他先是慣例般感謝粉絲隊友和節目組工作人員,然後說遺憾,但還會繼續努力,接着話鋒一轉。
“還有,不知道這個時間點合不合适,但我還有一句話……想對靳羽說,”他猶豫了一會,突然轉向藥團的方向,然後開口,“現在的我希望你能和你如今的隊友們一起赢到最後,也祝願你能站在最高的地方、去最高的舞台——就這樣,我說完了。”
齊路遙很意外,于是也轉頭看靳羽,發現對方似乎比他更意外——不僅意外,視線還在他和佟樂音身上轉了幾個來回。
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也不是很難猜。齊路遙心想。
佟樂音想的無非就是星世紀的前塵舊事,或許是一些本就各種意義上都不該也确實沒有成為同路人、或者不那麼光明正大地說——還好沒有成為同路人的前同事們的故事,令人意外的點也隻是他會在這樣的場合說。
至于靳羽——
佟樂音發言結束,靳羽從齊路遙手上接過隊裡唯一的話筒。
很順理成章地,他也想到一些過去的事。
當初星世紀分小圈子,他和佟樂音算在一個圈子裡的,但又不那麼熟。
一個圈子是因為他們都與簡星航、時輕瀾和翟一柯交好,不那麼熟一方面因為雙方都很社交慢熱,另一方面因為都是主唱定位,一個A音科班生、一個A音附在讀的準科班生,風格差距還不算太大。
一個隊裡不見得需要兩個同定位的人,如果後續新團不通過自組隊選拔,他們注定不會一起出道,所以也有點競争關系。
即使不多。
靳羽的優點是年輕,臉好看,音色好,天賦更強,還有會創作,佟樂音的優點是鏡頭感好,練習久技巧更充足,舞蹈實力更強,更聽從安排,以及在人際關系處理上看上去更擅長一點。
隻不過他們當時都不覺得自己更弱,因此也相安無事地待在一個圈子。
畢竟都不是這個圈子的核心。
那時候訓練之餘,大家偶爾會坐在一起談論未來。
時輕瀾說,下一輪男團選拔肯定和叉團選拔一樣還是自組隊,他對此有充足的信心。接着又說我們一定要一起組隊,努力打敗沈疏影他們組和任秋意他們組,成功拿到出道位。
“實在不行的話,幾個團一起出也行。”他想了想,又笑着補了一句,“叉團現在上升期,也賺了不少,多養幾個也養得起。”
“那我更希望我們能一起赢下來一起出道,然後超越叉團,最好還能去聚星館開演唱會什麼的,”而靳羽當時開玩笑說——他現在回想起來,大概就是某一瞬間的熱血上頭,加上覺得身邊都是值得一起努力的同伴,“能不能再有志向一些。”
“我們不是還不夠這個本事嘛,不要想這麼遠,叉團都還不夠格去聚星館,”時輕瀾說,“先努力出道,再一個一個訂目标不也挺好。”
“小時說得對,小羽你要不先做到在一百個人面前表演不要緊張吧!”
“那倒也不是,你也别這麼說,有夢想總歸不是壞事——”
于是大家吵吵鬧鬧,開始各種調侃。
而佟樂音那時候坐在角落,隻擡頭看了他一眼,想說點什麼,又欲言又止。
靳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能回憶起這種四年前的細枝末節的小事,甚至連同佟樂音當初那個意味不明的眼神。
但他總覺得,佟樂音也是想起了那時候,因此才說出這樣的話。
如今想起來,這些确實都是很小的事,時輕瀾的說法和朋友們的反駁也不無道理,甚至比他的發言聽上去要合适得多、也要理性得多。
但他也會不自覺地思考,如果換成此時此刻站在身邊的人,自己絕對不會聽到“不要想這麼遠”這種回答——齊路遙這樣的人,隻會在成千上萬觀衆和聚光燈鏡頭下,對他的所謂“野心”做一個毫不猶豫的回應。
所以錯過的機會也并不一定完全是遺憾,可能隻是另一些幸運事件的前搖。
靳羽心想。
“謝謝……前輩,”于是他左手舉起話筒說,“我會的。”
他說完剛準備放下話筒,意料之外的是,站在左邊的齊路遙伸出右手,從反方向——他掌心的方向握住了他手上的話筒。
出自平日裡養成的傳接話筒的習慣,靳羽試圖松手将其移交給對方,但沒成功。
齊路遙的手指斜着用力壓住他的指節,然後就着這個動作,将話筒拉到兩人中央,微微低頭湊過去說話。
“……我們會赢的,也會一起去最高舞台的。”
他說,語氣很平穩。簡短、清晰而确定的聲音,落向台上台下所有人的耳中以及心中。
齊路遙說完就松開話筒,指尖與靳羽本能般試圖挽留的指尖擦身而過。他在台下為這突如其來的放狠話環節響起的呼聲中,轉身向着藥團粉絲聚集的方向揮了揮手。
接着放下手後,才後知後覺感到了一些久違又少見的……名為緊張的情緒。
總覺得接話接得有點太沖動了。齊路遙在那一瞬間心想,于是不由自主地向右轉過頭。
台上的菜團感言發表還在繼續。
這麼說很對不起朋友——但翟一柯的發言,靳羽一句都沒聽進去。
他歎了口氣,然後在台下呼聲的餘燼裡偏頭,與意料之中注視着他的齊路遙對視。聚光燈之下,對方的深色瞳孔中倒映着他自己的影像,也映照出各種放在明面上的、再好解讀不過的情緒。
靳羽迎着這道熟悉的目光,終于抑制不住地笑了出來。
看來接話接得也不是很沖動。
齊路遙見到他笑,于是才總算放心下來。
-
結果的宣布并沒有持續太長時間。
觀衆疏散的同時,他們也坐上了從場館回錄制基地的車。
藥團先下車的人撐着傘站在門口等隊友,而展詢從旁邊路過,又繞過來對文栩捷說了句“好好休息”。
文栩捷沒回話。
展詢也沒再多說什麼,說完這句,就跟着喻流一起朝着反方向走了——作為踢館組,他們會在菜團搬出去後取代其位置,因此今晚還隻能像之前一樣,以非正式參賽者的身份住旁邊的酒店。
而不得不說,藥團人的好奇心顯然已經達到了頂點。
“一些不值一提的舊交情,”文栩捷想了想,還是說,“你們想聽的話,過會回去慢慢講。”
顯然沒人會不想聽——尤其是在與世隔絕三天之後。
弧團這輪休息日又要錄物料,因此今晚不回錄制地住。
這倒是剛好将整個客廳留給了Blazar衆人。
“大家知道我以前組過樂隊吧?”文栩捷坐在最中間的沙發上,開門見山。
“你是說面具人嗎……知道,但也隻知道組過。”齊路遙代替隊友們回答。
對于隻關注表觀呈現的普通觀衆來說,一個樂隊裡更容易被注意到的位置是主唱,然後是吉他手或者鼓手之類的——rebirth早年有過不少樂隊風舞台,隊友們的定位換來換去,但在多數情況下,他們年輕的隊長都承擔貝斯手這個不太被人關注的定位。
當然,大家最直觀的猜測是隊友們都不會貝斯。但被問及原因時,文栩捷自己卻說,他在出道前和朋友們組過一個小樂隊,當時自己就擔任貝斯手,所以很喜歡這個位置。
粉絲接着就開始考古,找這個小樂隊的相關視頻素材——一開始并不順利,比齊路遙的那些早年街邊演出還難找。
後來有文栩捷的高中同校學生出來說,難找是正常的,因為他們組的是個校園樂隊,樂隊名字叫面具人。
顧名思義,就是上台都戴面具。
與樂隊成員相熟的人都沒有跳出來說話,發言的是一個和他們完全不認識的學妹。
文栩捷讀的是很普通的高中,小樂隊也不出名,偶爾上上校園演出,多數同學都忙着學習,根本對不上成員名字。能對上文栩捷這人,還是因為他當年是老師們口中的傳說、語文選擇題不填也能考年級第一的、省狀元預備役校草考神。
多少有點校園知名度。
而即使知道了樂隊名,粉絲們翻箱倒櫃,最後也隻找到了三段視頻,兩段音質破損,一段由早該被淘汰的某款十年前的按鍵機拍攝。
這也是藥團人對文栩捷這段經曆僅有的認知。
“嗯,”文栩捷聽到這個中二的名字,還是肉眼可見頓了頓,然後才點頭,“當時隊裡的主唱就是展詢。”
放在當前語境下,這是一個意料之中的回答,但他們還是感到了些許驚訝。
“那還是13年,我剛上高中,第一次長時間離開小島,看很多東西都挺新奇,”文栩捷說,“開學有個文藝彙演,作為大軸的是個獨唱的男生,他唱完說,自己想組個校園樂隊,有興趣的可以找他報名——這個就是展詢。”
“我當時想着小組織是快速融入新集體的最好辦法,所以即使什麼都不會,但還是去找他了,接着搞了個小測試,他說我有音樂天賦,就莫名其妙把我通過了——然後說隊裡缺貝斯手,你反正要從頭開始學,不如學這個吧。”
“缺貝斯手好像并不是很奇怪的事。”謝忱冷不丁來了一句。
“确實,不過我那時候又不是很懂,而且可能是為了防止我跑路,最後幹脆讓我來當樂隊隊長,”文栩捷笑了一聲,“後來我知道他其實是我隔壁班同學,再後來,我們樂隊在年底成立,大家是中二病的年紀,覺得戴着面具還挺有檔次的,所以就叫面具人。”
“14年我們樂隊活動了一整年——當然大家主要還是上課,一般就自習課翹課練習,周末去商場演出,學校有彙演也上一下,但彙演不多。我本來覺得我的高中生涯會與此相伴,不過這是一個故事,所以故事肯定會有意外。”
文栩捷眨眨眼說:“15年初,展詢他爸找到我,說他馬上要出國讀高中,但舍不得面具人,我是隊長,所以他讓我也幫忙勸他放下執念——具體怎麼說的我不太記得了,總之就是威脅。後來展詢果然說了這件事,說他不想出國,于是我對他說,高中生還是前途最重要,大家也不可能和他一直組樂隊。”
“畢竟那時候我們才知道,他家有的是資本,如果不是意外,這種人本來就不會出現在我們那個小縣城高中,他與我們都不在一個世界,所以也本該離開,”文栩捷繼續講,“最後所有人吵了一架,吵完之後我對展詢承認說,他爸私下找過我,但如果他真的還是想留下來,我也可以站在他那邊。”
“當然最後他還是出國了,出去之前找過我一次,說他依舊覺得我有音樂天賦,他有個朋友家裡是開娛樂公司的,準備學國外組偶像男團,問我有沒有興趣試一試——我去試了,這就是後來的rebirth。”
“嗯,就是這樣的交情。”文栩捷總結。
當然,還有一些他沒有提到的——
比如說忘團剛出事的時候,文栩捷也做過一些調查。陸思和參與集體殺人事件,隊友們都知情而不阻攔,背後自然是有勢力撐腰,終耀在其中也不可能不占有一席之地。
在試圖完全抽身而出、甚至于是揭發舉報這件事上,文栩捷本來就孤立無援,而且隻要行動,就必然會得到報複——他對此有完全的心理準備。
人生大起大落再尋常不過。他比一般人都起得高,也自然該接受比一般人落得慘。
文栩捷如此自我安慰。
但當時的他有過一瞬間想到展詢,想到展詢說終耀是他朋友家的公司。
于是文栩捷給展詢的社交軟件賬号發消息,并非是尋求幫助,而隻是征求建議——隻不過他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即使對方剛在一小時前發過動态,又在三小時後再發了一條。
又比如說展詢其實前兩天也找過他一次,說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所以說,”當時,文栩捷聽完後很直接地問,“你是希望我怎樣呢,希望我恨你還是感謝你?”
“我希望你不要太在意我,”展詢愣了片刻,然後回答,“我不值得在你心中占據任何地位。”
“真自我啊,”文栩捷差點氣笑了,“真是一點也不讓人懷念。”
“對吧,我就是這樣的人,”展詢于是也笑,“我一直都覺得,比起他們,比起我,比起rebirth,比起做領導者做定調人去關心照顧所有人,你還是更适合和會遷就你的人待在一起——在藥團還算開心吧?”
“那也和你沒什麼關系。”文栩捷說。
“沒關系最好,我覺得你現在就挺好的,”展詢想了想,又補了一句,“如果遠離紀風隐的話可能會更好——他總有天會害了你的。”
“如果你真的這麼想,你現在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文栩捷看着他說,“而且,比起在這裡說讓我遠離我雇主這種話,不如早日放下指指點點的心思,這對你比較好。”
展詢也沒有再反駁。
他們如今早就不是會深入交流的關系了——至少從文栩捷的視角來說,從那個沒有得到回複的消息開始,他就再也不會有這個朋友了。
很多人際關系都這樣。如果在特定的時間做了不合适的行為,那就再也不會有挽回的餘地——如果換成别人,比如簡星航,大概還會有意願去維系一段因為對方的錯誤選擇而造成嫌隙的關系。
文栩捷對此感到慶幸。畢竟簡星航和賀白澤的共同好友太多了,當年退團那事真鬧崩的話,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也不止他一個,像靳羽就肯定比自己還要難辦。
但他自己永遠不會成為那樣的人。
不過,比起這些片段,此時此刻,在現任隊友們面前,他隻會陳述最簡單的事實。
“後來他出國了,就沒再聯系了,我們想找他,他也不回消息,所以現在也不是很熟。”
“意思就是現在一般,以後也不會好?”舒卓然對此進行總結,“明白了。”
其間意味不言而喻——限定期内他們都是整體,隊友們的社交關系總會彼此影響,對所有人都如此。
文栩捷也沒有說“不必這樣”之類的話,隻說了句:“主要是,我确實讨厭比我高太多的人。”
“……太多是多少啊?”片刻的安靜後,謝忱小心翼翼問了一句。
“你如果要求的話,”文栩捷故意停頓了幾秒,才慢悠悠開口說,“以你為标準也不是不行。”
舒卓然在旁邊笑:“怎麼一定要問這麼一句啊——謝可可。”
一群人都笑了起來。
“大家能不能再陪我坐一會。”文栩捷又說,迎着隊友們不同于尋常的目光,補了一句,“……也沒什麼,就是覺得我自己是個挺沒用的人,所以有點不想一個人待着。”
齊路遙覺得這人此刻的狀态是……可以說叫前所未有的陌生。
無論是當下說的沒頭沒尾毫無邏輯的話、還是他講述中的過去的自己,都與他們這幾個月朝夕相處中所認識的文栩捷實在是太不一樣了——硬要說的話,可能和大家了解中的、忘團時期的他還有那麼一點共同點。
明明齊路遙平日裡很肯定地覺得,文栩捷如今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模樣多少有些刻意——大家都對此心照不宣,并且還多少都有些樂在其中。
但他突然不那樣刻意了,又讓人覺得有些許别扭。
“你更想聽其實你挺有用的,”齊路遙想了想才說,“還是更想聽,沒用是世界上大多數人的常态,所以沒用也沒關系?”
“謝謝你的安慰,”文栩捷光速回答,“我更想聽要不我們現在來打桌遊吧。”
什麼圖窮匕見。
“打桌遊你不會頭疼嗎?”林星源關切了一句。
窗外的雨勢尚且沒停,時不時斜落在窗上發出響聲。
“所以我準備少用腦,”文栩捷回答十分果斷,“你們給我放水。”
“做夢呢你。”舒卓然說。
于是大家坐下來開局——
如同承諾般,文栩捷還真一點也不動腦純玩運氣,其他人也真一點也不給他放水,看着他連輸好幾局。
雖說還是比有些倒黴人勝率高。
“你們都不想睡覺嗎?”直到第十二局結束,文栩捷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都沒人提。”
“大家不都在哄着你嗎,你不提睡覺誰敢提啊,”靳羽調侃了一句,“而且再玩一把,我的隊内綜合勝率就超過你到第三了。”
文栩捷聽前半段神色還有點愧疚,到後半段就開始笑,前仰後合的,笑完之後又正色說:“對不起大家——我現在已經完全好了。”
“我是在做夢吧,”謝忱眨眨眼,“六小時之内居然能從這個人的口中聽到謝謝和對不起兩句話,這個世界是不是出了問題。”
“那你可以現在喊一句登出,”文栩捷白了他一眼,“看看有沒有确認面闆跳出來。”
于是所有人都笑了出聲。
而在一片歡聲笑語之中,文栩捷卻沒有跟着笑,他說完那句話就低着頭,整個人進入了一種安靜的狀态。
齊路遙隔着一個人看他。這人偏長的發絲遮擋住了表情,但被抱枕遮擋了一半的手指有些微微顫抖——下一秒,他将腦袋埋在了抱枕裡,然後哭出了聲。
猝不及防。
不知其他隊友是否一樣。但在這一瞬間,齊路遙确實很真切地感受到了大腦一片空白。
而思緒回歸的下一刻,他最先想到的卻是前幾天。
前些日子的節奏不少,隊内隊外。于是有天排練後,齊路遙覺得自己應該說點什麼。
“不知道現在說這些合不合适,是不是有些越界,但是,”他當時說,“我希望每個人在Blazar的這段時間裡,都能做最自由最開心的自己,不一定要承擔什麼責任,出什麼問題也有我、也有其他人會成為你的後盾。”
那天的後續之一是,文栩捷私下也和他說了幾句話。
“我現在覺得,當時誘導大家給你投隊長票還挺正确的,”他一邊笑一邊說,“期待和責任對多數人都是束縛,但它們不會綁住你,不會讓你不自由——所以你确實挺适合這個位置,我再當多少次隊長,都不會比你适合。”
文栩捷說那句話的時候倒是确實在笑,但确實看上去也不太開心。
一如他每次提到這些話題時一般、也如同不再遮掩的此刻一般。
現實中的歡笑聲戛然而止,文栩捷的情緒爆發突如其來,隊友們都愣在了當場。
坐他身邊的靳羽先回過神,抽了兩張紙遞到他手上。文栩捷接過,将它們一點點緩慢地撕碎,然後松手,任由紙屑散落在地面上。
大家沉默了——不知道是一小會還是很久。
沒人擡頭看時鐘,也沒人去計算時間的流逝。
“我過會會掃的,”哭聲逐漸減弱,過了很久之後,文栩捷終于又開口說話,聲音很沉悶,“再給我幾張。”
靳羽依言照做,于是大家坐在一起看文栩捷撕紙——他撕了一會大概心情平複了不少,最後總算是擡起頭,看着隊友們,然後提議:“要不大家現在去睡覺吧。”
“……其實再坐一會也不是不行。”靳羽說。
“你年輕,你可以通宵,”文栩捷扭頭說,“但是我要睡覺,我不想今晚掉到勝率第四。”
“你真的在意的話,我倒是可以故意輸十幾局送你上第二——雖然我今天沒放水,但以後不是不行,”洛明決開口說,“不過齊路遙會不會放水就不好說了。”
“我不會,”齊路遙回應飛快、語氣堅定,“我永遠、不會給任何人放水的。”
“神經病啊。”文栩捷終于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