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輪的休息日從颠倒的作息開始。
齊路遙睡到快中午,然後去考了個早早報名的科目三——他們團綜準備來一期自駕,隊裡有駕照的有舒卓然、文栩捷和林星源三個人。他大一暑假考了一半學了大半,于是遲杉建議說,你要不把剩下的考了,方便你們輪換。
“認真的嗎,”齊路遙對此做出評價,“我就算考了,你們真敢直接讓我上手開嗎?”
當時在一旁聽着的隊友們紛紛表示這有什麼不敢,你都敢擱置一年不練直接去考,真能考過說明确實會開。于是齊路遙最終還是接下了這個任務。
路考和理論都考完再拿到證之後,這天就已經過了大半。他回去開了個直播、又錄了點電台存貨,便很快忙到了休息時間來臨。
晚上睡前,齊路遙躺在床上,和靳羽開始聊起接下來的四公賽段。
“……打亂重分組,感覺無論如何都會挺精彩的。”
“你先别這麼說,”靳羽說,“小心成為flag。”
“flag就flag,精彩也不是什麼壞事,總比毫無波瀾要好。”齊路遙于是辯解。
四公的規則是拆隊。所有人會被分成七個組,每組六到七人,規則是同隊成員一定不同組。
具體的抽取則是,每個隊所有成員在寫了1到7号簽的箱子裡自由抽取,最終拿到相同号簽的人結成一組——由于總共隻有45人,如果出現了第四個七人組,則号簽數字自動後延一位。
隊伍的抽簽順序又由預抽簽定。
舒卓然給藥團抽了1号抽簽順序。齊路遙早早拿到手上的五号簽,和第二個分進來的林昕白一同等待這一周的臨時隊友。
接下來進來的依次是程绯、紀彌辛和唐知年——程绯和舒卓然有點矛盾,但不是不能交流的人,紀彌辛比較活潑随和,也和他有些來往,唐知年更是他在整個圈子裡都排得上号的隊外人際關系。
大主唱和rap擔都有了,整體還算樂觀。齊路遙一邊分析,一邊很有興緻地看UD上去抽簽。
意外事件就是在這之後發生的。
UD一群人拿完紙條,在剩餘人等待和好奇的目光下,圍在一起小聲讨論了一通,似乎是在争論什麼。最後,長歎一口氣的邵怡藍,捏着紙條朝着第五組的方向走來。
——好像要出問題了。
那一刻,齊路遙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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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個人在第五組練習室圍坐下來。
第一瞬間,沒有人說話。
前幾天的節奏中,屬于藍年的戲份并不算少。齊路遙那時還在猜測,唐知年和邵怡藍會不會在表面上繼續假裝和睦——畢竟這樣的例子并不少見。
但他們并沒有做此選擇。讓多數人意外的是,短短幾天時間,本來交流也不算多的兩人,最終似乎是不約而同選擇了徹底将矛盾放在明面上,明顯到所有人都能看出來。
那如今的分組……就算是一個考驗了。
一個微妙——但精彩的考驗。想到這裡,齊路遙差點笑出來,但念及場合實在不對,最後還是忍住了。
在安靜中,他和林昕白、紀彌辛各自對視一眼,進行一通不知道是否理解正确的目光交流後,最後選擇了做主動開口的那個人。
“接下來一周大家暫時是一組,希望能合作愉快,一起做一個好看的舞台,”齊路遙說,“事不宜遲先開始讨論吧——首先是選曲,大家有什麼想法嗎,可以輪流陳述一遍。”
齊路遙敢說,即使是在廠裡選秀期間,他都沒有說過如此别扭的開場白。
畢竟都知道,合作愉快是基本不可能了。
如今,唐知年和邵怡藍隔着一個人就坐,既不相鄰、也不正對。而被夾在中間的紀彌辛,平日裡的活潑勁已然消失殆盡。
好在,雖然氣氛不算好,但涉及到舞台正事,起碼沒人抗拒交流——雖然那兩位顯然各自不會回對方的話。
四公的選曲比前三次都更自由。
王座之戰兩季總共十六個參賽隊的絕大部分歌,都可以作為備選——節目組和上季參賽隊也談過演出版權,這點倒是讓齊路遙有些意外。
曲庫大的問題就在于容易選曲困難。不過第五組在這件事上還真沒花太久。
首先排除六個人所在隊的所有歌,範圍被縮小到菜團、夜團和八個上屆女團之中——于是他們光速決定了選女團曲,去掉風格不兼容的部分和部分人跳不好的歌之後,最終選定了一首終旅兩年前的曲子。
歌名叫Chime,一首非常元氣、非常正統偶像風、旋律也極其普适性好聽的歌。
不過,正是在選歌讨論過程中,齊路遙才驚覺一個與隊内矛盾同等嚴重的問題。
他們這組裡,林昕白和邵怡藍都是出名的歌舞雙廢,程绯靠着演員的tag逃過一劫,但在弧團隊内也是個舞台拖後腿的,紀彌辛這個很難和舞蹈實力四個字扯上關系的、空降流星雨之前隻練過一個月舞的vocal擔,居然都顯得擅長跳舞了起來。
此外,終旅是五人團,他們這有六個人,自然要修改。改編舞的重任多數交給了齊路遙,唐知年做一些協助,編曲的改動紀彌辛會一起參與,舞台設計上,學美術的林昕白也自然會出力。
而剩下兩個人,既沒能力參與編排,又練不好歌舞,很順理成章地成了純拖後腿的存在——大半夜隻剩兩個人的練習室裡,唐知年放下手上一摞畫走位圖的草稿紙,然後一邊說,一邊歎氣。
“你小聲一點啊,”齊路遙也跟着一起歎氣,“别被節目放進花絮了。”
“我都是說的事實,”唐知年說,“放進去也沒人能反駁。”
“你們是不是結束了,”這時候,沈疏影的聲音突然從門口傳來,“準備什麼時候回去啊?”
與此同時,靳羽從他身後繞進五組練習室,很自然地坐在齊路遙旁邊,從他手上接過另一摞草稿紙,簡單翻了翻,接着做出點評:“……怎麼改這麼多——看上去像完全重編的?”
“确實是,原編舞今天試了試,感覺……和我們組沒有想象中适配,所以與其大改不如從零開始,”齊路遙有點無奈地點點頭,“六人的舞蹈本來就麻煩,更麻煩的是還有人提出要求,讓排走位的時候盡量藏一下他。”
這事說起來屬于是有點荒謬,靳羽一聽都笑了起來。
很巧的是,靳羽和沈疏影也被分成了同組,都在第一組,練習室就在第五組斜對面,兩個組共同占據練習樓的三層。
翟一柯已經被淘汰,當初錄制01line的剩餘四人,倒是在這裡重新聚首。
“要不現在回去吧,”唐知年站起身說,“遙遙你們要再待一會嗎?”
“不用了,”齊路遙說,“一起回吧。”
于是四個人便同行回住處,順便在路上聊天。
——此時此刻,聊天的主題無非就是四公賽段的事。
唐知年就邵怡藍的廢物程度發表了重要講話,剩餘三人主要是附和。齊路遙一邊發自真心附和,一邊又覺得這人這幾天的言行舉止,實在是有點不符合他的人設。
而在唐知年講話的間隙,他們也聽一組那兩人說了些他們組的情況。
比如沈疏影說,和他們同組的姜明安實在是一點唱跳天賦都沒有,抛開場外因素,比邵怡藍這種好歹當了七年偶像的人要難以指導得多。
“我晚上還在和小願發消息,”靳羽說,“給他說他還是挺好帶的。”
這說的是嶽願。
雖然決賽前就有猜測,但出道之後又過了一個月,他們才确定,嶽願當初選擇了不出道,是因為拿到了更好、也更适合他的資源。
對于一心想成為偶像的人來說,選秀限定團是個好選擇,而對于想進娛樂圈的人來說,這顯然不是最優解。嶽願如今進了一個大導的電影劇組,拿了個男二的角色,也算是前途光明。
“沒這事的話,源源可能還不太好說,”聽說這事時,靳羽說,然後又加了一句,“也可能不好說的是我而不是他。”
“抛開場外因素,我們這邊其實最難帶的也不是邵怡藍。”齊路遙回答,“可惜不能抛開。”
隻論歌舞,五組這邊最弱的其實是林昕白——飛團美帝安白歌舞雙廢組的花名,從某種意義上說倒是事實。
但林昕白态度端正。對于态度端正的人,即使是私下,他們也不會說什麼。
“雖然我也是廢物,”倒是有天閑聊的時候,林昕白對此進行評價,“但是廢物也不想被拿來和别的廢物相提并論。”
“沒有的事,不要整天念叨自己是廢物,”經過幾天時間,齊路遙又對這人産生了改觀,“你就是底子有點弱,基礎不牢固,第一天那種練習模式不适合——現在換了個路子不就好多了,過幾天上舞台肯定不會被論壇說的,有我教呢,放心好了。”
簡而言之就是,齊路遙感覺這人還真不是毫無天賦,隻是有種明顯被揠苗助長過、所以很難發揮能力的感覺。
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小遙哥哥,”林昕白頓了頓,才說,“你隊友有說過你真的很溫柔很有耐心嗎?”
……到底為什麼會形成這種認知啊。齊路遙有點意外,然後搖搖頭:“這倒是沒有。”
不過他更意外的是林昕白提到姜明安的語氣——準确說來,這幾天觀察下來,他發現飛團美帝這兩人也挺……微妙的。弧團隊内不合,UD隊内不熟,隔壁一組的靳羽、沈疏影和薛凝都時不時來五組串門,齊路遙和唐知年、紀彌辛也經常過去玩。
但林昕白從來不跟他們一起去一組,對面的姜明安也從來不過來。時間線再往前,雖然都知道這兩人是飛團隊内美帝,但齊路遙甚至一次都沒有見他們私下交流過。
總之就是微妙。
最近用微妙這個詞是不是太頻繁了一點。于是他又想。
“本來就很微妙,”靳羽說,“所以剛剛又是怎麼回事啊。”
那時候的他和靳羽一起下班,從樓梯間路過的時候剛好聽到熟悉的聲音,語氣很激烈,似乎是在吵架。
兩人猶豫片刻,最後還是決定探頭看一眼,接着看到的場景,便是林昕白對着姜明安膝蓋踢了一腳。
下一刻,姜明安捂着膝蓋半跪下去,表情痛苦,但還是擡頭看着林昕白,說了句什麼。
距離有點遠,這話音量不大,因此一旁悄悄圍觀的兩人也都沒聽清。
林昕白似乎也沒有聽進去,好像有繼續動手的打算——于是這時候,他們就不得不跳出來了。
“要不你們等一下四公結束再說,”靳羽歎了口氣,心想林昕白應該是挺好說話的,于是斟酌着措辭,“跳舞的人受傷的話,我們四公會有點難辦。”
第一組的選曲是Glitter的Parallel,一首性感風的情歌。他們做了一些修改,整體舞蹈難度不低。
“他算什麼跳舞的人,”林昕白小聲說,然後擡起頭,“換别人不一定,但既然是小羽哥哥你要求的,那我答應你——過幾天再說吧。”
最後一句是轉向姜明安說的。
姜明安很無奈地歎了口氣,也沒多說什麼。
幾個人就此分散。
“我知道你想問,但我現在不能說,”第二天一早在練習室重逢,林昕白就找上齊路遙說,“……對不起,我不要求你相信我,但是你也不要隻相信他,行不行?”
齊路遙心想自己和姜明安幾乎是陌生人,倒也不存在相信與否一說。于是他盯着林昕白的目光看了一會,最終做下了判斷。
“好,那我也答應你。”他說,“好好練習吧,少想這些,我先帶你再過一遍?”
“小遙哥哥,”林昕白笑眼彎彎,“你真是一個溫柔又有耐心的人。”
“這兩個詞過不去了是吧——林、昕、白、同、學?”齊路遙一字一頓說完,最後反而也忍不住一起笑了。
不過,這幾天下來,他倒是産生了一種新的感慨——縱觀身邊這麼多人,好像就沒有哪個隊的隊内美帝關系比較正常。
“我和甯甯哥哥啊。”紀彌辛說。
“怎麼說呢,小紀哥哥,”齊路遙一邊心想怎麼流星雨隊裡也開始學亂喊哥哥的風氣了,一邊看着他說,“我現在聽你這個語氣,居然也感覺有一點微妙。”
紀彌辛一聽就笑了出聲,說你就是想太多了,要不我現在拉胡未甯過來,當面給你自證一下。
“不用了不用了,我當然相信你們,”齊路遙擺擺手說,接着補上一句,“不過最近事件這麼頻發,真的很難不想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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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之所以産生這樣的感慨,目擊林昕白和姜明安的争執隻是原因之一。
更大的原因是,在齊路遙和紀彌辛進行如上交流的三小時前,剛發生一件一組五組全員預期之外的事。
沈疏影和唐知年吵了一架——可能說吵架也不太合适。
那會正值中午休息時間,今天輪到的是一組幾個人過來玩。
如同往常一般,一群人坐在練習室裡零零散散聊天,齊路遙和唐知年在一旁加班改稿子,靳羽幹脆也跑回去拿了草稿紙,又拉着一組的另一個創作擔李樾凜一起過來,坐在旁邊和他們各加各的班。
“遙遙你等一下。”結束一個重要修改後,唐知年突然站起身,在旁邊三人的注視下走到固定攝像機旁邊,啪地一聲關掉了開關,然後清了清嗓子,擡高聲音開口。
“沈疏影,”他語氣平靜,但卻讓在座所有人瞬間噤聲,“你再在我面前和邵怡藍說一句話,我們從此就一刀兩斷。”
正在和邵怡藍說話的沈疏影回身,仰起頭看他,表情是完完全全的事件外。
——沈疏影和邵怡藍有聯系本就衆人皆知。兩人各自懷抱着怎樣的想法不得而知,但即使肉眼可見這種關系性并非正面,它也一直以一種怪異的方式存在着。
兩人前幾天還在一起吃飯,直到昨天還在這個練習室裡表面正常交流。
唐知年的指責實在是來得很突然。
“我以為……”沈疏影很茫然地眨眼,開了個頭,然後說不出話來。
“你以為我不說是我不在意,你以為我讨厭他是因為他當年拉踩抹黑我這種不值一提的小事,你以為我知道你接觸他是有目的性的、所以會抱着看樂子的心态對待,”唐知年替他接上後半段,“但我忍你很久了,我現在忍不下去了。”
沈疏影依舊是茫然的眼神。他低頭沉默,好像有一點點明白,又好像不太明白。
最後他拿出手機,點進聊天軟件,點了一通,将手機遞給唐知年:“删除好友,你來按吧……對不起,我不會再和他有任何聯系和交流了。”
邵怡藍坐在他身後一言不發,好像被沈疏影判決的對象不是他一樣。
唐知年接過,沒有第一時刻點下删除鍵,反而是退回聊天界面,當着沈疏影的面開始翻聊天記錄。
沈疏影看着他的動作,神色平靜,至少比室内其他人的内心活動平靜。
“你不會是專門讓我來看熱鬧的吧,”李樾凜戳了戳靳羽,用氣音說,“怎麼回事。”
“哪有你的那些破熱鬧好看,”靳羽瞪了他一眼,“能不能别說話了。”
李樾凜于是光速閉嘴。
唐知年翻了一會,臉上表情沒怎麼變化。邵怡藍從一開始就垂着頭,避免和唐知年的一切眼神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