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遠見夕顔不說話,便擡眼瞥向站在屋頂的沐家父子三人,又看向癱坐在地的夕顔。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心裡正謀劃着夕顔的妖丹,恐妖丹落入他人之手,為他人所用,情急之下他拔劍便要帶人上前擒住夕顔。
“應門主。”夕顔的聲音低沉虛弱,卻宛若清風一般讓在場的人都聽了個真切,“難為你們關了我四年,若是想要我的妖丹,給你們便是……”
她垂着眼眸,嘴角露出一絲不明的笑意,襯着虛弱殘破的身軀竟有些詭異。
話音剛落,四周陷入沉寂,衆人急切貪婪的目光聚集在夕顔的身上,看着她不顧九生的阻擋生生錘砸自己的腹部,體力和妖力的透支讓她隻能靠蠻力将妖丹逼出。
白林此時臉色一變,震驚地看着夕顔的動作,引來越溪的詢問。
白林:“她該不會……是早早知道應遠想要她的妖丹,便提前将妖丹吞進肚中藏起來吧?”
白林的後槽牙都要咬碎了,氣憤又心疼地看着夕顔,暗罵一句:“這瘋子……”
最後一捶,夕顔用盡最後的一絲妖力,将妖丹吐出——一顆青色的珠子,被青白交錯的光霧盤繞,懸浮在夕顔手中。
在場的降妖師見此,不約而同地朝着夕顔而去,全然沒有方才共同抗敵之勢,甚至還有人為阻擋同伴而出手傷人。
這下,也不知這伏妖殿,到底是伏妖,還是伏人。
越溪已經陷入其中,一時分不清時間的錯亂和現實,見夕顔有危險便要向她奔去。
随着一陣青光乍現,衆人被拂倒在地,越溪也擡手遮住刺眼的光。
等眼前恢複正常後,才發現夕顔和九生的周圍築起一道結界,令人無法靠近。
夕顔嗤笑掃視這群面目可憎的僞君子後,轉頭看向九生卻是一臉憐愛:“九生,你年紀還小,不能在這死掉,聽話,回暮曉山去。”
九生似是聽懂了她話外的意思,此時像孩子一樣嗚咽哭着,眼睛湧着淚,連帶着血水落下。
“這群該死的,竟然将你傷成這樣。”夕顔顫抖着撫上九生的臉,摩挲着它的毛發。
“聽我說,待會兒朝着大門跑,就像我們以前那樣,我如果不喊你,你就不能回頭,如果你回頭了,以後我就不陪你玩兒了。”
九生不舍又驚恐地注視着她,将頭往她懷裡鑽,想讓她多份留戀,别趕他走。
夕顔噙着淚,笑盈盈地看着九生,将手臂上的臂環摘下扣在他的手臂上。
随後她拂袖将結界解除,借妖丹之力破開一條道通向大門。
她壓低聲音在九生耳邊說道:“越溪和南舟就拜托你們了,請一定要保護好我的孩子。”
夕顔輕拍了下九生的手臂,“去吧九生。”
九生悲憤仰天長吼一聲,随後下定決心轉身朝着大門跑去,沒有人阻攔它,因為所有人都朝着夕顔而去。
九生隻管朝着暮曉山的方向,他相信主人一定會像往常那樣,早一步到家,等着他。
越溪目睹眼前的一切,夕顔同九生說的話不斷回蕩在耳邊。
九生跑遠後,夕顔又在伏妖殿設了一道結界擋住要前去追殺九生的降妖師,随後低頭将妖丹緊緊攥在手中,撐着一旁的銀杏樹艱難起身。
她看着将她團團圍住、面帶警惕的降妖師,冷笑一聲。
“是我太貪心了,既想要暮曉山的周全,又想要大翎的庇護。”夕顔幽幽道來,“你們聽着,暮曉山往後就算無所歸處,也不會同你們這幫腌臜之人同流合污!”
“應遠!”她又朝着應遠大喊一聲,發出嘲笑的笑聲,“懦弱奸詐之輩,我瞧不起你。”
應遠全然不理會夕顔的話,相反不斷和其他降妖師使眼色,想要趁夕顔不備将她控制住。
而夕顔并不在意他們的行動,而是定定地看着自己手中的妖丹——青色的光霧映在她的臉上,雖然臉上依舊慘白,但明亮波動的眼眸中,卻有一股釋然和堅決。
這時她擡起頭,看向越溪和白林的方向,但眼中的焦點并沒有落在他們身上。
越溪突然意識到了什麼,想要掙脫白林的手卻反被一把抱住。
“不要,不要,白林,我娘她……不可以!”
白林一言不發地将越溪牢牢抱住,神情嚴肅地看着夕顔。
下一瞬,夕顔緩緩閉上眼睛,用雙手将妖丹包裹在其中,随着她輕聲默念一段法訣,被人群占滿的伏妖殿突然陷入一陣刺眼的白光裡,随之而來地是足以将身體四分五裂的巨大沖擊。
越溪絕望地哭喊出聲,白林捂住她的眼睛,從慘叫連連的地方一下回到靜谧的小屋中。
越溪重重摔倒在地,因為情緒的激動,導緻她趴在地上不停地咳嗽。
她趴在地上,面朝下,白林看不見她的表情。
她臉下的地闆有水漬,白林不知是她劇烈咳嗽和幹嘔流出的口水,還是她此時無聲哭出的眼淚。
“我扶你起來。”白林身手要攬起越溪的手。
誰知越溪卻從他手中掙脫,過了一會兒才真正緩過來,說話時她的聲音已經恢複平靜。
“我沒事。”
越溪從地上爬起,面對着仍在熟睡的九生,背對着白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