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用的話和沒有用的人一樣沒讓人等待的價值。”程舒晚懶得應付他這副嘴臉，“有屁放。”

自從第一回見吃了個虧之後甯松明似乎吸取了教訓，不至于一兩句話就跳腳，冷笑了聲，擡眸往樓上看了一眼，“那位‘鄰居’還真能叫動你。”

程舒晚眼神一凝，意識到剛剛忽略了一件事情——甯松明根本不需要關時傳話。

就算通訊方式被她拉黑，甯松明還有很多方式能聯系到她，至少按個802的門鈴她絕對會聽，怎麼都比讓偶遇的鄰居傳話要方便。

他是故意攔下關時的。

“我說了。”程舒晚的聲音更冷幾分，“有屁放。”

甯松明似乎從程舒晚的表現上證實了什麼，聳肩一笑，拉開後車門，“大姨和姨夫托我給你帶的東西。怕你生氣，他們特地沒來。”

後車座上有一個很大的塑料袋，滿滿當當裝着各種各樣的吃食，程舒晚對這些吃食的包裝很熟悉，都是曾經她喜歡吃的東西。

蔣慧玲，記得她曾經喜歡吃什麼。

除此之外，塑料袋旁邊還放着一個很大的包裝盒，是一台筆記本電腦。

程舒晚蜷了下手掌，悄然握緊。

她不知道這是父母的賠禮還是真的開竅，但不管是哪個，放在他倆身上都是天方夜譚，以至于她有點想笑。

見程舒晚站在車門跟前沒動，甯松明“诶”一聲，“拿啊，磨叽什麼，我還要回公司午休。”

“電腦，”程舒晚指了一下，“你買的吧。”

“哦。”甯松明雙手抱胸，“大姨托我買了賠你的，姨夫之前不是弄壞你舊電腦了？”

“她連這個都跟你說。”程舒晚感到諷刺，“她給你買電腦的錢了？”

“沒有啊。”甯松明看着她，神色頗為輕蔑，帶着點嘲弄，“沒幾個錢，我又不缺。隻是如果能聽你說聲謝謝，再對上次的無禮道個歉就好了，或許還能大發慈悲，幫你勸勸大姨别那麼偏執。”

程舒晚：“小姨最近怎麼樣？”

甯松明微頓，不知道她突然提自己媽幹什麼，眼神警惕而陰冷地盯着她，“想說什麼？”

程舒晚扯了下嘴角，“我還以為小姨死了呢，不然你怎麼又認一個媽？”

這話像根針戳在甯松明那張裝模作樣的面皮上，撕拉出個大窟窿。他□□地維持表面的斯文，咬牙切齒地漏出一聲嗤笑，“程舒晚，我沒有先找你茬吧？”

“你出現在這兒就是找我茬。”程舒晚後退一步把車門關上，“東西從哪來回哪去，我不會收。”

她說罷雙手插進衣兜，轉身往回走，然而才走出兩步，胳膊就被甯松明拽住了。

“我沒說完話，你往哪去？”甯松明冷冷道，“你咒我媽死可還沒算完啊？”

程舒晚用力一掙沒掙開他的手，甯松明看着清瘦，但手勁還是男人的手勁，拽得她胳膊生疼。

她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看着甯松明，“那你想怎麼算完？咒回來？”

甯松明看着她，突然陰恻地笑了，随後松開她的手臂，整理兩下自己的衣領，好像一瞬間又從敗類恢複成人類的皮囊。

“前幾天你給你哥掃墓，”他聲音壓低下來，“你那鄰居也在吧。”

你那。

鄰居。

一陣寒意從尾椎骨順着爬上天靈蓋，程舒晚死死咬住自己的舌尖，最後才“哦”了聲，“誰？”

“你裝傻也沒有用，程舒晚。”甯松明倏忽收起所有的笑，冷冰冰地俯視程舒晚，“我勸你以後對我，對我爹媽，對我的工作，都放尊重點，不該說的話不要亂說，我能毀你一次，就能毀你第二次，猜我敢不敢。”

程舒晚放在衣兜裡的雙手收攏成拳，指甲掐進掌心，眼神冷如鐵，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卻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這才對，表姐。”甯松明滿意地笑了，擡手在程舒晚肩上拍兩下，“你還是什麼都不說，當個花瓶的時候最順眼。”

“你喜歡華而不實的東西？”程舒晚扯了下嘴角，“那被你讨厭真是幸事。”

手上捏了把柄，甯松明也不跟程舒晚蒼白的諷刺計較，勝利者姿态地笑了，拉開駕駛座的車門坐進去。他點了支煙，放下車窗吐了口煙圈，“東西我還給大姨，電腦我也退回去，至于以後……看你表現。”

他一腳油門，黑色的轎車離開了小道。

程舒晚站在原地，猛然彎下腰吸一大口氣，尚寒的清明時節，脊背卻已經沁出一層薄汗。

無恥。

無恥到她有點惡心想吐。

她彎着腰醞釀半天也沒什麼動靜，便順着慢慢蹲在地上，茫然地盯着地闆，刺啦啦地笑出聲來。

蔣慧玲，還真是什麼都會跟甯松明說啊。

的确，甯松明比她和兄長更像是蔣慧玲的孩子，足夠貪婪，足夠狹隘，也足夠不擇手段。

程舒晚有那麼一個瞬間挺羨慕這個表弟的，有一個提供經濟和地位的總裁父親，一個把他捧為掌中明珠的母親，還有一個投其所好，滿足其高傲自尊心的大姨。

哪怕他卑劣、一無是處，也不會擔憂自己何去何從。

程舒晚從地上站起來往回走，剛轉過身，不曾想身後居然走來個人，面前一黑差點磕對方胸口上，被對方伸手撈住。

“回頭不看身後，”他說，“打遊戲的時候不是動态視力一絕麼？”

聲音裡帶着熟悉的調笑，程舒晚擡頭，撞進關時那雙燦如陽光的淺色眼眸。

她心裡那點寒涼在這一刻停止了蔓延，随後像石頭下的蟲豸一樣四散而退。

“你在這兒幹什麼。”她問。

“扔垃圾。”關時說。

“扔……”程舒晚無語了，“你現在空着手知道嗎？”

關時笑了好一會兒，拿出門禁卡開門，“等你開飯啊。人走了你都不回，在那蹲半天蘑菇，我開門出來你都沒聽見，還以為你身體不舒服。”

“沒有。”關時什麼都沒說，但是程舒晚能猜到他出現在這兒的理由，默了片刻，“你又是從一開始就在偷聽吧。”

“什麼叫又是，”關時反駁，“上次真是扔垃圾，不小心聽見的。”

“這次呢？”

“這次是故意偷聽的。”

“……”程舒晚無言以對，但忍不住忐忑起來，“你聽見我們說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