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嘉從來隻把未來的夫婿當做可供利用的棋子,有朝一日這個人變成趙承策,沈清嘉卻不想欺瞞。
她撫摸着衣袖上的流蘇,問:“你知道嗎,我一直在暗中搜集父親犯罪的證據。”
沈清嘉說這話時,目光緊緊的巡梭在趙承策臉上,觀察着他臉上最細微的表情。
出乎意料的,趙承策沒有驚訝,沒有不解,更不曾出言勸阻,隻是“嗯”了一聲,仿佛沈清嘉說的不是大逆不道,有悖于父女人倫的話,而隻是在贊歎今天天氣這樣好。
可就是這樣的反應,讓沈清嘉懸着的心徹底安穩下來。
“我這個人小肚雞腸,睚眦必報的很。沈玄辜負了我娘,讓她空等了一輩子,最終含恨而死,這個仇我一定要替她報回來。”
“嗯,我知道,我想娶的隻是沈清嘉,同你是不是戶部侍郎的女兒不相幹。你想做的事情我不會阻止。”
沈清嘉說之前怕他會對自己的行為不滿,此刻見他如此諒解,心裡反倒有些不是滋味。
就算趙承策不說,沈清嘉也能明白讓堂堂國公府世子,俯就一個侍郎的女兒已是将就,更何況是一個罪臣之女。
沈清嘉一心想要嫁得高門,也是因為她人微言輕,根本就沒有本錢同自己混迹朝堂的老爹鬥。
這點心思不難猜,趙承策都知道,可還是願意遷就。
趙承策看出了她的糾結:“杳杳,你想要做的事情放心大膽的做吧,左右,我總是會站在你身後。”
謝府,了然居。
小厮輕手輕腳的上了茶,随即退出這一方天地,識趣的不打擾兩人的密談。
酸枝木制成的幾案前,坐着兩個對弈之人,一個寶藍錦衣,手中撚着一枚棋子,正舉棋不定,眉目間萦繞着一股化不開的愁意。
另一個身着白衣,眉目如畫,一派光風霁月,正是謝钰。
藍衣服的公子将手中的棋子抛下,無奈道:“風眠啊風眠,你的棋風還是這麼淩厲,本王又輸了。”
“殿下心有旁骛,心思全然不在棋局之上,自然赢不了。謝钰看着眼前白子的必勝之局,接過藍衣公子手中的黑旗醞釀着,走了一步險招。”
一子落定,原本在白子包圍堵截中苟延殘喘的黑子,頓時顯現生機,整個全局的走勢都不一樣了。
藍衣公子歎了口氣:“我們辛苦謀劃這麼一番,好不容易向父王披露了甯王在揚州,勾結官員大行貪墨之事,甚至隐藏私兵,意圖不軌的證據。
可甯王不過是在父皇面前一通哭訴,把那些髒事全都推的一幹二淨,父皇竟相信了他的說辭,不過免了他禮部的官職,就将此事輕輕揭過。”
藍衣公子歎口氣,繼續道:“我心裡實在是不服氣。更要緊的是,我隻怕父皇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要立甯王為太子。
甯王表面上賢名遍布朝野,可是風眠你也知道,私底下收受官員孝敬的事情,他一點也沒少幹。
我這個哥哥,争權奪利是一把好手,結黨營私,打壓異己的手段,他早就運用的爐火純青,可從不會把民生福祉,百姓死活放在心上。縱然我可以不要這個太子之位,但登上帝位的也絕不能是甯王那樣的人。”
“殿下,四年前,您同我立下君子之盟時,我同您說過,這條路艱險異常,稍有行差踏錯,我和您都會落入萬劫不複之地。在勝利的曙光最終到來之前,您所要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忍,如今我仍然把這個字送給您。”
藍衣公子知道自己失态了,不得不說,謝钰這一番成竹在胸,雲淡風輕的勸解,多少讓他緩解了幾分焦慮。
“你說的對,縱使父皇想立甯王,前面,也還有太子擋着。太子無大錯,父皇一時半會兒,不好行廢立之事。
我隻是擔心,風眠,父皇老了。前一段時間,他在立政殿突然昏厥,吓壞了一旁服侍的昭容娘娘,後來急召了太醫,才清醒過來對,外一律說是勞累過度,并無大礙。
可若真是無大礙,父皇身邊的人又何至于這樣嚴陣以待,把口風守得這樣緊,我在宮中的探子至今也沒能探到任何内情。
我是怕沒有那麼多時間等着我們慢慢籌謀了。
有朝一日陛下龍馭賓天,我們手上怕是沒有足夠的資本同甯王一鬥啊。”
藍衣公子今日前來其實也就是為了傳遞這個消息罷了。
謝府雖曆經幾朝,可畢竟是外臣,打探内宮的消息多有不便。
“殿下莫急,甯王接連丢城陷地,此刻也不會好受。天欲其亡,必使其狂。我早就布好了下一局,殿下等着看他如何自取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