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壺,刻着俳句的茶壺。”
望着夏油傑一副你還記得嗎的神情,又回昔日被檢查背誦古文的時光,菜菜子眼神飄忽想了好一會,尋求美美子幫助,後者低頭,磕巴着回憶:“......松島......唱遍全州。”
“是這個啊。”
夏油傑心中迅速過完俳句,這首出自遊記《奧州小道》的俳句贊頌的是日本三景之一——松島。
可是,和北海道有什麼關系,是千石飛梅閑得無聊送的禮,還是暗諷上次招待她,盤星教沒有遞上一壺茶水?
精心打理的小屋被炸毀,他現在無處可去。夏油傑召喚出遊龍,是上次在阿寒湖錯過的咒靈,前兩天出遊順手吸收的,他意外地發現和年輕時那隻虹龍有幾分相似。
可飛可遊可載人,能打能防能抗操,完美的平替。
“想去哪裡玩?”
夏油傑柔聲問着,絲毫不介意孩子的背誦是否合格。
菜菜子高舉雙手,“去旭川看企鵝。”
“還要吃櫻桃。”
“泡湯,還有泡湯!”
“好好。”
人說在路上的時候,一般還沒出門;五條悟說好的幾點見,一般要推遲兩個小時。夏油傑深谙此道,帶着女孩們慢悠悠地吃好晚餐。
夜色濃郁,幾人在街頭碰面。
“‘猗欤松島,杜鵑應借鶴身,唱遍全洲’這是原句,常人一眼看去覺得文雅,刻在茶壺上不違和,所以不會深究。”
千石飛梅解釋着:“隻有迫切找到地址的人才會讀上幾遍,再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茶壺有兩個線索。”
“松島,和刻在底部的42°5'N。”
“緯度?”
夏油傑詢問,目光從前方興奮的女孩們身上收回來。
路燈和廣告牌點綴的黑夜,在旭川市的步行街,松軟的雪被行人踩了緊實,大大小小的鞋印交錯淩亂,承載每一步的優哉遊哉。
美美子菜菜子好奇地打量半成品冰雕,身後跟着讨論洩露事件的兩位,和漫不經心尋找着路邊攤的五條悟。
千石飛梅點頭,“是的,确切的經緯度就可以找到你的位置。‘松島之壺’已經湮滅在曆史中,具體圖案不得而知,我隻能用文字展示,相當于赝品中的赝品,有些賣弄的意思,讓夏油先生見笑了。”
“沒,是個很棒的巧思。尚武的咒術界還有精力深究曆史的隻有那些老頭子了,看到‘松島之壺’會多想一些。”
“很抱歉,我沒來得及把你的心意從火海裡救出來。”
夏油傑放低步伐,和明顯在沉思的千石飛梅保持一緻。
幾人正在散步,她的思緒仿佛凝固了周遭,如同冰雕閃爍着理性的寒光。
五條悟邁出一步,半擋在千石面前,像強行闖入大人會議的孩子,笑道:“幹嘛拿這首文绉绉的俳句,我記得有一首超級傳神的,叫什麼......”
他故意皺眉思考,靈光一閃,清清嗓子:“‘松島呀,啊啊松島呀,松島呀——’”
左手撫在胸口,朗誦激情。
夏油傑無奈笑道:“沒想到你還挺有文化的嘛,悟。”
五條豎起大拇指。
千石别過臉去,轉移注意力,忍住情緒後繼續讨論道:“不過,我懷疑來者不是我們要對付的人。”
樹幹纏繞彩燈,閃爍在行人眼睛裡。在燈火闌珊的街景映襯下,千石緩緩道出了自己的揣測。
經由五條悟的調查,他們拿到了懷疑對象的行程,被五條重點觀察的加茂家主更是詳細。
12月29日,加茂慎竹和山本昭二在今井川上老宅群聚。
今井家在大阪,和京都的加茂家關系密切,家住長野縣的山本來此路途遙遠,要隻是小聚,似乎說得過去。
這要考慮山本家沒有出現盜屍事件的情況。山本十郎被抓,至今仍在東京高專監禁室,高層無人不知,山本家頂着質疑,不抓緊出面解釋和保釋兒子,反而悠閑地跑到今井家做客,心未免有些大。
倘若山本家背後真的站着那位千年詛咒師,一切便豁然開朗了。
山本家的牌面亮出,吸引他們注意力的時候,再讓大阪首位咒術世家——今井家暗中調查老鄉千石飛梅,監控她的一舉一動。
另外,加茂家勢力更大,與政府那邊來往密切,特别是與文科省——除了管理教育,還有科技、體育、文化......宗教就歸屬其下。
因此,一旦千石飛梅與盤星教有所交集,必将洩露夏油傑的下落。年假剛結束,計劃便如願以償。
五條悟的調查給力,他們已經預測出千年詛咒師的做法,并且做出應對措施:借着要讓孩子探望養父的理由,向美美子菜菜子洩露夏油傑正在北海道的消息。
千石沒有明确說明地址,而是送了一盞茶壺,仿戰國時期的“松島之壺”。今井家靠茶葉發家,還有祖宗贈獻給織田信長“松島之壺”的事迹,即使千石的禮物再抽象,也能理解她的意思。
松島經度141°07'E,加上壺底的42°5'N,很快就明确夏油傑的位置。
那是一片遼闊的牧場邊緣,退休牧民的小木屋背靠山峰,人煙稀少,甚至沒有通網。
夏油傑在那裡度過了清閑的新年。
“我對美美子菜菜子說,接應人要是對着茶壺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格殺勿論。”
“提問!”
夏油傑的話被五條悟截斷在嗓子裡,後者饒有興趣道:“這麼麻煩,是為了挑釁嗎?”
“有這個意思。”
千石語氣正式,像應對記者的官方回答。
不遠處,女孩們駐足,用路邊厚雪捏起雪人。
她們心思單純,性格有些直白,在夏油傑的呵護下成長,現在被人當作傳達挑釁的信使,不知局勢情況下對戰,夏油傑這個當家長心有不忍,不免有些餘悸。
夏油的微表情被五條盡收眼底,他又說:“可是挑釁也要實力相當诶,就像飛梅每次說要對我使用織夢,對我來說和小貓撓癢癢沒什麼區别。”
夏油傑睜開眼睛,挑着眉和五條交換眼神。
“請不要用奇怪的比喻。”
有時候無視五條的發言才是良策,千石飛梅神情不變,“對方思維缜密,行為穩重,不會得到線索就痛下殺手。況且在到地方之時,夏油先生見來人陌生會警惕萬分,大大降低成功概率。”
五條悟噎住,夏油捂嘴輕笑,調侃道:“悟,這點對千石來說,也不過是撓癢癢罷了。”
“過獎了。”
五條撇嘴,誇他學生也是誇他,隻要臉皮厚,怎麼着都損不到自己身上。
“我說到這點已經很明确了,夏油先生,你的身體不隻是詛咒師惦記。”
千石飛梅第三次把話題引到正軌。
兩人聳肩,他們已經推出了大概。
現實是,順勢而為的計劃被上杉家截和了。
接應人并非詛咒師一派,簡單确認了美美子和菜菜子的身份後,便驅車直奔木屋,連茶壺的包裝都未曾觸碰。
其次,上杉對付夏油傑的手段竟是同歸于盡。爆炸後人體組織東一塊西一塊,神仙來了都救不了,詛咒師的占據軀體計劃完全泡湯。
最後,上杉家的人一向内守,不争不搶,卻在這關鍵時刻突然出手,一邊破壞詛咒師的計劃,似乎站在五條派一方,另一邊卻又誓要讓夏油傑徹底消失,明确自己作為第三方的立場。
熟悉的手段讓千石和五條同時陷入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