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然跟蹤艾斯抵達城堡的最高處,相親相愛的兩人在瞭望台觀賞夜景。塔莎發揮她上能入天下能遁地的刺客本領,宛若暗夜裡伺機而動的獸類盤踞在他們下一層的閣樓外側。兩隻手像章魚的吸盤附在閣樓的窗沿,腳下是離她百米距的地面,落腳點微乎其微的狹窄,一個失足就會屍骨無存身首異處。要不是胳膊的經絡被馬爾科損傷,她一隻手就能把自己引體吊懸在半空。
正當她埋怨該死的馬爾科時,王城的上空恰巧升騰起眼花缭亂的絢麗煙花,仿佛點亮整個夜空的明亮溫暖,被吸引住的她不知不覺眺望癡迷。不過,隻是昙花一現,驚歎歸驚歎,卻談不上羨慕;所以,肘關節脫力的她該回去了。不得不佩服年輕男孩的驚喜創意,雖然不便評價是好事還是壞事,至少他的浪漫情懷賦予了女孩夢想與期頤。
她不是沒見識過被海賊的丈夫當作垃圾丢在一方的可憐女人,相反此類人還挺多。海賊結了婚生了子,完成傳宗接代的任務後就繼續回歸海上征戰的生活,把妻女抛至九霄雲外多年。希望浪迹海賊生涯的艾斯不會成為那樣的人,不會成為辜負小娅一片心意的人。
呵,今晚的她還真是多愁善感多管閑事,說到底跟她有何幹系?她還能左右得了别人的思想嗎?自己的思想都快左右不了了,還有閑暇操心别人嗎?
塔莎重新踏進宴會廳的時候,驚覺氛圍變得暧昧不明。定睛一看,才發現基本海賊團每個成員的身旁都有陪酒的侍女,以及穿着清一色紅裙的窈窕舞女在紅地毯上搔首弄姿,喝得人仰馬翻的男人們拍手叫絕。瞄向主台,船長大人隻對美酒感興趣,而奧利安娜女王一臉得意洋洋的神情,貌似相當驕傲自己國家的臣民能有幸服侍他們。
如果一個國家的王族認為取悅海賊是榮幸,那這個國家遲早要完蛋。如果尋歡作樂還要理由,那這個世界遲早也要完蛋,本來就很完蛋,有何區别呢?
蓮步輕路過一番隊馬爾科的坐席時,才恍然想起來還有他這号人,兩眼直視前方餘光卻偷摸窺探他的情況。他的左右兩旁擠了四五隻妖娆的莺莺燕燕,雖然拘謹禮貌的他沒有跟祖瑪的女人有任何肢體接觸,但他也在熱火朝天地和她們歡笑喝酒。
哦,是了,他好像說過:當隊長的他們隻要勾個手指,女人就會像蒼蠅圍着他們轉,果然所言不虛。
腦闊痛,打算回自己的座位小憩,卻不知為何鬼使神差來到了馬爾科的面前,隔着膝蓋高的桌台居高臨下俯視着他。他還在跟當地的侍女有說有笑,竟沒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直接忽視她的存在感。直至有個黑影遮住了視野,他才慢悠悠擡起頭與塔莎對視。
塔莎仿佛散發出了千山暮雪的寒意,徑直逼向他,以及他兩側翥鳳翔鸾的侍女,換作平時馬爾科會主動開口搭話,但此時與兄弟們享受晚宴的他沒有張嘴,反而有點疑惑:她不是在二番隊坐席跟小女孩玩嗎?晃悠到他面前來擺臉幾個意思?
立定後,塔莎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腳底在馬爾科的坐席前紮了根,腦海裡并不能找到合适的詞彙來诠釋這種超脫常理的狀态。她把一切都歸咎于酒精的錯,既然已經趕鴨子上架,也隻能順水推舟用眼神殺死他……
兩人僵持不下的視線在空氣中好像快摩擦出火花,其中一名侍女不合時宜為他端起了酒杯,他視若無睹不為所動。另外一名侍女發覺不對勁,跟随男人的視線看到了對面的塔莎,第一眼就被冰山美人的氣勢所吓到,不管是外貌還是氣質都比不過對方。潰不成軍的侍女丢盔棄甲向後挪了一步,額頭貼地跪朝馬爾科卑微道歉。
“馬爾科大人,妾身們誠惶誠恐,不知道您有這麼漂亮的妻子常伴君側。還請您莫要怪罪,妾身們這就告退!”
連塔莎自己都沒察覺,聽侍女說要滾蛋的時候,那張吓死人的臉色才稍有緩和。然而,馬爾科一隻手有條不紊接過侍女遞給他的酒杯,另一隻手把侍女貼地的頭顱扶了起來。
意猶未盡喝了一口酒,傲然睥睨着面若死灰的塔莎,爾後陰陽怪氣地說道:“不必告退,多掃興?也不必緻歉,把頭擡起來吧喂!我隻是一個陪她買東西一個跑腿的人,我不是她丈夫,她也不是我的妻子!”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馬爾科用塔莎的原話擠兌她,故意使她陷入難堪境地。後者沒有被激怒,面容依然是萬年霜雪的淡漠,但後背止不住一僵,故作鎮定道:“馬爾科大人豈會是我的跑腿,愧不敢當,你盡興就好。”
雙手分别搭上左右兩旁跪坐着的侍女的肩膀,馬爾科慢條斯理回敬處境形同小醜的塔莎:“你看到了,我很盡興,我們海賊團所有人都很盡興,希望你也能一樣盡興啊喂!”
“嗯。”簡單答複後就不再駐留,應該說落荒而逃。油然而生想殺人的沖動,并非出于任務的職責,而是源自私心的洩憤,一個墨守成規的刺客,生平初次萌生了自己想殺人的沖動。曾經把殺人單純當成任務去執行的她,從未産生過私心,亦從未摻雜過感想,到底怎麼了?
馬爾科見刺客走遠後恢複慣例和藹可親的笑臉,放下了搭在女人們肩上的雙手并調整姿态,自覺保持男女授受不親的安全距離。說歸說,笑歸笑,他不吝啬跟異性說笑,但紳士作風的他不喜歡對異性動手動腳,除了塔莎是例外。
回到二番隊的座位上,塔莎心不在焉五味雜陳,馬爾科連對陌生人都好言好語,對她就是惡言相向。回想起艾斯為女孩準備的絢爛煙花,回想起艾斯對女孩的體貼入微,倍感凄涼地呢喃道:“小娅,女刺客這輩子都不會幸福了,被寵愛的你真幸福呢……”
室外放煙火的轟鳴漸漸消散,不一會兒就看到倆人親密無間回到了原處。年輕的小隊長裸着上身不怕冷,怕女孩冷就把自己的衣衫披在了她的身上,踏入宴會廳就開始張臂謹慎護着她,一直在注意不讓醉鬼撞到她碰到她。
多美好的景色?多溫馨的畫面?多令人羨慕的一對?
『我不是她丈夫,她也不是我的妻子。』
她仿佛醉了,不,她沒醉,衆人皆醉她獨醒。她心如明鏡,自己的世界永生都不會有希望、溫馨、明亮、溫暖、美好、幸福等諸如此類童話般的字眼駐留。
『一個海賊而已,你在期待什麼?你在許願什麼?他值得你為他放棄一切圍着他轉嗎?』
塔莎聚精會神打量着眼前的年輕男孩,雖彼此有過幾面之緣,但火拳艾斯一眼就令她過目難忘。黑玉般的自然卷清爽短碎發、健康的膚色、俏皮的雀斑、挺拔的身軀、湛亮的烏瞳、狹長的眉宇、爽朗燦爛的笑容。經常見他裸着半身撐坐在莫比迪克号甲闆的欄杆處,自由自在感受風的吹拂,赤膊時肌肉紋理跟馬爾科難分伯仲。晨曦的光芒照射在他颀長的身形上,四周都染上了金色光暈,背後的紋身異常奪目刺眼,在曙光中活靈活現繪聲繪色。
在大多數船員長相身材都彰顯畸形的海賊團裡,馬爾科固然五官端正,氣宇不凡,但對她而言個頭偏高,需要仰着脖子同對方說話。唯獨他,既擁有俊俏的長相,也擁有正常的身材。
不過她當時一門心思盤算着襲擊馬爾科,都沒有仔細觀察過他。表面看上去對女孩無刺可挑,無懈可擊,奈何蘊藏在眼底的放蕩不羁,桀骜不馴——若即若離間警示着别人,他不是個善茬。他也隻有在不面對女孩時才會釋放他的……無法言喻卻無法忽略的氣魄。
目光掠過他身邊形影不離的女孩,柔亮的紫發,秀美的頸項,纖細的腰肢不盈一握,我見猶憐,若質纖纖。無論看幾次都禁不住感歎,碰到這樣的小娅,金剛圈也變成繞指柔了。溫柔鄉,英雄冢,這句話真是一點不假,難怪……
若拿動物來比喻,馬爾科給她的感覺是威猛的雄獅,艾斯給她的感覺是孤傲的野狼,卡梅爾給她的感覺是狡猾的狐狸。而小娅給她的感覺是無辜的白羊,作為刺客的自己則是毒蛇、毒蠍。
或許他的性格敦厚待人親切,但骨血裡絕對不改狂妄嚣張又争強好勝的本質,又是血氣方剛橫沖直撞的年紀,極其容易栽跟頭或被挑釁離間而不得善終。不懂暗藏鋒芒的幼稚男孩,終究是靠不住的,終究還是嫩了點,就這?
塔莎此刻端倪艾斯的眼神溢滿輕蔑與譏諷,馬爾科哪根筋搭錯了?眼睛不要請捐給需要的人吧!居然說艾斯小鬼比她厲害?少看不起他家的艾斯老弟?艾斯是足以擔任王下七武海的高手?初出茅廬就被世界政府邀請當王下七武海?又跟同為七武海的魚人族甚平打了個五五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