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應溪慢慢把衣服扣子扣了回去,可惜了,還是晚了一步。不僅比郗住風晚了,就連跟着郗住風登台唱戲,她都晚了這個女學生一步。
人群嘩然,郗住風肅正面容,慢慢走上了京都府的台階,看着下面的學子,疊手眼前,莊重一禮。
“在下,郗住風,太子殿下親提,大理寺卿楊銜麾下。”郗住風說,“若有冤,大理寺必一查到底。若律法不明!大理寺必明正法典!”
那女學生面露驚訝,随後疊手下跪:“郗大人!學生不服!”
身後學子皆跪下,仰面高呼:“學生不服!”
徽鳴拎着買來的菜葉雞蛋跑回來時,事情便已經變成了這樣。
柳應溪露出苦笑,近乎欣賞的看着郗住風,好一招順勢而為。
隻怕她郗住風來時就想好了,就算楊銜沒有走,她怕也會如此行事。
京都府于平年紀大了後就等着恩榮返鄉,是個慣會和稀泥的不倒翁,素日裡什麼麻煩的事都能找出理由來說“越權,移交大理寺”。
大理寺不知道替他擋了多少刀子,前大理寺卿何大人在朝中為此樹敵頗多。眼下于平這個京都府伊絕對做到頭了,京都府算是被郗住風一把拉了下去。
大理寺秦懷累得大理寺近日聲名狼藉,她郗住風方才那句話,便已挽大理寺頹勢,重立聲名。
而她郗住風更是在這一次事情中,出盡風頭。
眼下她在衆多學子中聲名已揚,何況她還點出了太子殿下,就連楊銜若是趕回來,都不得不為她郗住風放權。
因着那句“太子殿下親提,大理寺卿楊銜麾下”。
“真有那麼真情實感,倒是别把自己名字放最前面啊。”柳應溪嘀咕道。
一石三鳥,她郗住風聲名鵲起了,算是敲開了京都的門。
柳應溪感慨道:“這件事要是辦的好,真是前途無量啊……太子黨。”最後三個字卻隻是做了嘴型。
郗住風仿佛察覺到了柳應溪灼熱的目光,看向了柳應溪的方向,二人對視了一眼。
柳應溪面露欽佩,随後交疊雙手放至眼前,微微屈膝,無聲道:“恭喜,郗大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她柳應溪方才沒趕上唱戲,眼下怎麼都要當一回俊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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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京都府的門開了。
郗住風微笑着轉身,擡手一揮,徽鳴冷着臉跟在了身後,柳應溪自然早就擠到了她旁邊。
“于大人,好巧啊。”郗住風雙手交疊眼前,屈身一禮,“您在呢?”
于平滿頭大汗的跑出來,勉強笑了笑,氣喘籲籲道:“這位大人……”
“郗住風。”他身側的書吏趕忙湊上前。
“郗大人!”于平眉毛一皺,沒聽說過大理寺有這号人啊,“不知郗大人在大理寺是……”
郗住風看了一眼身後,示意道:“不如我們進去說話?”
說着便徑直走了進去,柳應溪暗暗覺着好笑。
京都府的門砰一聲關了。
郗住風轉身看向于平:“下官大理寺評事郗住風。”
“大理寺評事!”于平幾乎要跳起來,目光驚疑不定的鎖在郗住風身後的柳應溪和徽鳴身上。
他想好好呵斥一番郗住風如此狂悖的行事,但又忌憚郗住風那句“太子殿下親提,楊銜麾下”
楊銜能在這麼短時間從一個安西六鎮軍戶一躍成朝廷三品大理寺卿,傻子都知道她是個有後台的。
何況……于平目光定在柳應溪身上。
柳應溪見狀上前一步,說:“大理寺丞河東柳氏柳應溪。”
河東柳氏。
據說大理寺有個河東柳氏出身的世家女,其父是榮恩伯,想來就是這位了。她堂堂一個大理寺丞,甘居郗住風之下……
“我想看一下死者,不知死者眼下在何處?”郗住風有意要留下柳應溪與于平說話,是以如此問了。
于平隻覺瞌睡了便有人送枕頭,當即說道:“就在後堂!”
郗住風颔首,一面向後走去一面說:“徽鳴,你随我一同去。”
于平一時覺着這個名字耳熟,他高聲道:“柳大人這裡有些卷宗,不如您留下來看看。”
柳應溪在郗住風的話裡琢磨出了點意思,暗罵這真是個蹬鼻子上臉、毫不客氣的人啊。
她剛透了點欽佩的意思在裡頭,郗住風就毫不猶豫的順着杆子往上爬了,這是要自己留下來為她郗住風造勢了。
“好啊,于大人。”柳應溪笑眯眯的應了。
于平忙讓人上茶,這才坐下來,長歎了一口氣:“柳大人啊,不知道這位郗大人是什麼底細,我看她比你年紀還要小。”
柳應溪吃了口茶,臉上流露出幾分忌諱來:“是啊,她比我要小上四五歲。”
于平自然沒錯過柳應溪的表情,試探道:“這般年歲,便已經是大理寺評事了?”
“于大人是想問我為何要唯她馬首是瞻吧。”柳應溪眼中閃過一絲恰到好處的不忿。
于平眼見有戲自然說了幾句好話恭維了柳應溪一陣,緊接着裝作不經意道:“莫不是她是什麼了不得的出身?”
柳應溪鼻腔中洩出一聲冷哼:“什麼了不得,小吏出身罷了。在我們大理寺有個诨号屠戶,于大人聽說過吧。”
于平瞪大了眼,詫異地提高了聲音:“屠戶?是她?秦懷手下的第一酷吏……”
說着壓低了聲音:“可秦懷不是……她是秦懷親信怎麼會……還升了大理寺評事?”
“這才是人家的本事啊,你聽到了嗎?太子殿下親提,楊銜麾下。”柳應溪敲了敲桌子,暗示道,“說不得,可說不得呢。眼下人家是住在楊大人府裡,身後跟着楊大人的親衛,就連今日有幾個不開眼的說了她幾句,楊銜沖冠一怒為紅顔,發了好大的火呢。”
柳應溪心中得意,自己可不曾扯謊作僞。
于平萬萬沒想到自己一把年紀了還能見到這種刺激事兒,想不到楊銜看着濃眉大眼英氣逼人,竟然是個磨鏡……
不對啊!楊銜這種女将是個磨鏡也根本不奇怪啊!毫不違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