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下午兩點,螢丸悠悠睜開眼睛,恍惚地眨了眨,發現自己被緊緊綁住,如今坐着倚靠在靠近門口的集裝箱旁。而側前方站在門口背對着他的,就是那個攻擊速度快到離譜,一下将他擊暈過去的“付喪神”。
聽到後方的動靜,他轉過身來,手上還握着從螢丸盔甲上解下來的紅繩,圍巾和羽織都已經穿戴好,帶着溫和親近的笑容:“你醒啦?”
“倒底是……?”“先不提其他的,你現在有沒有身體不适,或者覺得很暴躁,想要砍人?”“不,這倒沒有……”
“那就好。”像是從對方的神情和動作上确認了真僞,沖田走過去解開了付喪神身上的束縛,“我還以為你會因為主人出事失控發狂呢,沒事就好。”
“……他怎麼了。”“唔……你想聽哪種說法?”“不需要瞞着我那種。”
“死了。”頭上毛茸茸的耳朵在付喪神眼中彈跳了下,似乎是非常愉快的樣子,沖田的表情卻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将紅繩綁回付喪神盔甲上,“哎呀,太久沒幹審問的事,下手有些不知輕重,希望他最後沒什麼怨言吧。”
可怕。螢丸上下打量對方,發現他身上幾乎沒什麼血時更加固了這個想法,然而事到如今,眼前站着的就算是要将自己千刀萬剮的敵人,恐怕自己也無話可說了吧。付喪神看見自己傷痕累累的手,忍不住沉沉地歎息:“那,你要對我做什麼嗎?”
“這話應該我問你才是。”沖田反問,“你要留在這裡,還是跟我走?”
“……我還有選擇?”“有哦,畢竟束縛着你的那家夥已經死了,你自由了。”
自由。付喪神顯得很是恍惚,自由。
與一無所有無異。
“我,我想去找到我的家人。”螢丸攥緊了胸口的衣物,“哪怕是……我也想找到他們。”
“……”意料之中的答案,沖田收起笑容,輕輕地歎了口氣,頭頂上的耳朵也随着這聲歎息耷拉下來。隻一會過去,他又再度展現無害的笑容,“那就跟我走吧。我要回主君那邊,應該跟你通路。”
“你的主君?”像是想起這人并非工廠的付喪神,螢丸反應過來,“……能接受我嗎?”
“當然啦,她是個樂于助人的好孩子,恐怕現在就已經在幫忙救助其他人了吧。”想到禦主,從者不禁露出更柔軟的笑容,向付喪神伸出手,“走吧,能起身嗎?”
“嗯。”螢丸握住了他的手,自己往後撐起來,“那個,我知道你救了我,這麼問比較失禮,但是……你并不是付喪神吧。”
“……”“你也看到了,我隻是個普通大衆的,名為螢丸的大太刀付喪神。如果可以,我想知道你的姓名。”
“不,沒什麼不能說的,你是個很禮貌的人,我并不讨厭。”他輕笑了聲,“英靈,沖田總司。不過是個半吊子劍士,還請多指教。”
“……原來如此,難怪你這麼厲害。英靈,真的存在啊。”螢丸想到那些與自己擦肩而過的,原本屬于這位劍士的刀劍,沒有直視對方,“我有稍微聽清光安定說過,他們知道會很高興吧,假如我的前主人也在就……唔,這副模樣無法面對他啊。”
“……說起來,”沉默一陣,沖田将話題轉移開,“其實審問完那家夥後,我就下去地牢把小夜左文字帶了上來,所以比較匆忙。我一直想問,你腦袋旁邊那些黃綠色的羽毛是什麼?它們看起來好像還會動的樣子,明明剛才還沒有的啊,是不是哪裡沾上了?”
“哦,你說這個。”螢丸擡頭,自然地一手托起腦袋旁的羽毛,“這是我自己的,應該是鳥的耳羽。”
“……哈?”“對了,你不知道吧,隻要吸入這些氣體,人形生物都會在一段時間後就會呈現出動物的特征,一般是多長一對動物耳朵,具體是什麼好像跟個人的性格相關吧。你自己也有啊?”
英靈腦袋上的灰黃色耳朵得意地抖了抖。
“哎?”沖田表情僵硬,終于意識到什麼,緩緩伸手摸向頭頂,而預料之外,一雙毛茸茸的耳朵在他手心彈起來,抓不住般從手中露出,親切地和他自己打了個招呼,“哎?哎哎哎哎哎??????!!!”
——從鏡頭轉過來就留意他腦袋上長出了個奇怪東西的各位沒忍住,錘着地闆哈哈大笑起來。本丸裡能錄像的自不用說,演練場的審神者都紛紛舉起手機拍下英靈難得一見的慌張畫面,而他的兩位搭檔已經默默想着自備十個八個,回來就給他套上。
“開什麼玩笑……好痛!”“不要扯你自己的耳朵啦……再過一陣子就會消失的。啊這也是看個人體質,有些人可能會停留一星期左右,如果吸入氣體次數比較多的話對這個會有抵抗力。”
“唔——好吵。”從集裝箱的另一側探頭,被救起來緊急處理過的小夜左文字揉了揉眼睛,看到英靈手忙腳亂的樣子反應過來,“啊,沖田先生原來沒意識到啊。”
“……誰會知道自己不知不覺長了個東西啊!!”耳朵順從主人羞憤的情緒耷拉下去,将英靈的崩潰程度外放拉大一百倍,“完了完了絕不能現在回去,老爹和國廣肯定會笑死我……”
——屏幕外的齋藤一笑得手抖,仍盡職盡責地在後方舉着手機錄對方的實時黑曆史。
雖說如此,過了整整半小時也沒見這新長的器官有消失的迹象。自閉的沖田更加自閉,索性破罐子破摔,用自己的羽織包了包腦袋将耳朵壓下去,氣鼓鼓地帶着兩個跟班走上了回去的旅程,下定決心他們再怎麼問也絕不會打開。
三人在附近找到了曾用來運輸“貨物”的車輛,有自動行駛功能,很方便。螢丸抱着體力有些不足的小夜左文字放到後面的車廂,扯掉了隔離前後的欄杆,還算長遠的路上,他轉身問短刀付喪神:“除了你之外,還有别人嗎?”
“……沒有了。”小夜左文字搖搖頭,麻木地看着對方,“我是前天因為想要逃走被關進去的,然後就被忘在下面了吧。”
“這樣啊。”“嗯。”
沖田沒有打擾他們,隻是默默看向窗外。
先回到了之前有約定集合的地點,發現晴姬燕依提前留下的信息,于是順着修飾的道路向酒店繼續行駛。四十分鐘的路途,因為載具縮短到十分鐘,到了酒店前廳的沖田已經能順着契約感知到禦主的位置。
相當于雙向定位,晴姬燕依也感知到了他,還沒等他們上樓,就已經帶着山南急匆匆地跑下去。于是,頭上頂着相同類型獸耳的三人就此在酒店的大堂重逢了。
“……”“……”“……”
看來中招的不止自己,沖田悠悠松了口氣,在兩人擔憂和欲言又止的目光下,将自己的羽織扯了下來,這下在頭頂以相同頻率搖晃的就是三雙毛茸茸的耳朵了:“我回來啦。”
他們緊緊擁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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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雖然有心理準備,但解釋完前因後果,帶着新加入的兩個同伴,進入大廳看到形形色色的獸耳,沖田還是忍不住愣了一下:“嗚哇,這可真是壯觀。”
“……”小烏丸看着他灰黃色的耳朵,思索道,“嘶,怎麼汝也是柴犬?”
“……老爹為什麼沒事啊!”“哈哈,我剛好沒下去。說笑的,應該是狼的某個品種吧,和主君一樣也是預料之中。”
從剛才起就因為那兩個清潔工的關系,心情低落的古澤朝一沒精打采地向那邊擡手問候了兩聲,他的獸耳就像絲綢一樣柔軟垂下,倒是很符合他的氣質。山南和晴姬燕依則指引着螢丸和小夜左文字走向另一個房間,被審神者們應急處理,傷勢穩定下來的宗三左文字在裡面休息。
而大和守安定早早蹿了過去,踮起腳打算從背後偷偷去碰英靈的耳朵,然後被對方一把抓住,反被揉捏一番:“哎,是博美呀,跟想象中的一模一樣。”
“……叫你不要蹿這麼快了。”和滿臉通紅被拿捏住的搭檔相比,慢悠悠來到他身邊的加州清光顯得遊刃有餘,頭頂高高豎着的黑貓耳朵和頭發毛色完全一緻,不像是因變故冒出來,而是借着這個機會解除隐形的自然程度。旁邊是同樣和氣質相當般配,頂着狐狸耳朵呵呵笑的菊一文字則宗,“被抓到活該。”
然後這兩人都被高速機動平等地撸了一遍,罪魁禍首沖田總司吹着口哨閃到了長曾彌虎徹身後,留下身後呆滞和接受良好的一黑一金兩個付喪神。所謂風水輪流轉,這下嘲笑搭檔的成了大和守安定,兩人跑到一邊打打鬧鬧去了。
“……虎徹大哥是什麼?”除了還在休息的五虎退,晴姬燕依本丸的付喪神們自動聚集在一塊,沖田好奇地掂量了一下對方垂下來的兩片耳朵。
“好像是金毛……好啦别動了。”對家人一向好脾氣的長曾彌虎徹按住了他的手,“怎麼不見你去摸國廣的。”
“要摸到我的可是很有難度哦。”同樣是灰黑色的狼耳,隻不過小巧了一倍左右,面對沖田疑惑的眼神,他解釋道,“應該是郊狼。唉,兼桑沒來也太遺憾了,想想肯定是那種黑白色的狗狗耳朵……”
“……你不會是想說哈士奇吧。”“怎麼可能,那也太小了,應該還要更大一點。”“阿拉斯加?”“呼呼,我也這麼覺得。”
——和泉守兼定傳來咬牙切齒的畫外音:“國……廣……”
“哎,如果我也能變成個别的有趣動物就好了。”鶴丸國永歎了口氣,袖中的鶴翼靈巧地扇了扇,“不過老爹原先的翅膀就很華麗了,就算受影響也不會變太多吧。”
“不一定哦。”小烏丸眯着眼睛笑笑,“寒暄就到這裡吧,關于那三個孩子和清潔工的事情,剛好在你到前我們還在讨論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