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陸陸續續有人進來,都各自找了位子坐下,大會議室很快變得滿滿當當。劉周平沒有明說為什麼要臨時開會,但從這個陣仗來看,應該是上面又施壓了。
沈時因這次的任務是參與修建綜合管廊,這是一個大項目,建成之後要給其它城市打樣。公司上上下下都卯足了勁,不僅要使用盾構開挖,沿途還要分布管道,做好支護就是重中之重。
會議一直持續到深夜,每個人臉上都多少有些苦大仇深。直到趙雲萱翻閱完沈時因計算完成的應力分析,臉上才終于第一次露出了笑意。
劉周平始終觑着她的神色,這時也是周身一松,“沈工是從鐘琂手底下出來的人,不會差的。”
“鐘琂?”趙雲萱恍然道:“那還真是……”
劉周平順着她的話:“強将手下無弱兵?”
“不容易。”趙雲萱補充完剩下半句話,她笑着說:“聽說那人不太好相處。”
“有才華的人,多少會有些脾氣。”劉周平說:“可有機會跟着鐘琂,能得到不少鍛煉,學到很多東西。就比如沈工……”
面對甲方,劉周平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得力下屬,後續也不乏對沈時因的溢美之詞。
沈時因有些笑不出來。她不懂,也不理解,要誇她就好好地誇,為什麼非要用另一個人的名頭來給她做背書。
自從任職總部,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了。每每因為職務要去面見新同事,旁人在引薦她時除了說名字和職位,總要在後面附上一句:“剛回國,之前是鐘琂的結構工程師。”
每每這個時候,對面的人都會肉眼可見地松一口氣。仿佛年輕漂亮是她的錯,必須附加别的強有力的佐證,别人才會認可她的能力,真正接受她成為一份子。
鐘琂的存在就像一所西點軍校,從他那裡畢業的人可以拿到一張足以被任何地方接納的畢業證書。
鐘琂鐘琂,陰魂不散的鐘琂。
沈時因回想起外派非洲之前,鐘琂這個名字也曾頻繁地出現在她的生活裡。分公司的同事過來送别,話裡既有不舍和關心,也有恭喜她去“鍍金”的言辭,但每個人到最後都會感慨一句:“那你就快見到鐘琂了啊。”
彼時的沈時因詫異總會問道:“忠言逆耳?”
對方會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回答說:“你見到就知道了。”
就像一個人永遠無法用言語來描繪長城的巍峨壯闊,必須要親眼見過才能明白那種震撼。世間的任何名勝和奇觀都是如此。
會議在沈時因思緒飄忽之際結束,抱着電腦走出會議室時,很多同事都朝她投來了感激的目光。
又是返程的地鐵,依舊沒有座位。沈時因站在靠近門的位置,隧道裡的廣告牌疾速閃過,車廂轟隆一聲停下,玻璃門映照出她的臉,一張蒼白疲憊的臉。
這一刻的沈時因再次下定決心:她要忘掉鐘琂。
然而命運常常愛與人開玩笑,回到家裡洗完澡的沈時因走回卧室,在打開手機的那一刻忍不住驚叫出聲:“啊——”
被扔到床上的手機屏幕還亮着,上面的信息通知一欄赫然顯示着“鐘琂”的名字。
兩個月前,沈時因用了最斬草除根的方式分手。這段時間不算長,但對于昔日戀人來說,兩個月的徹底失聯,不管怎麼看這個手都分得相當徹底。
沈時因想不出鐘琂還會有什麼原因聯系她。
沈時因坐在床上,點開信息,上面寫着:【周末你朋友婚禮,我應該會回來參加。】
不帶任何感情,就事論事,言簡意赅。是鐘琂一貫的說話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