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語有雲：晨昏定省。

但晨昏閣跟這個詞一點關系都沒有，單純因為這裡是學子讀書的地方。他們捧卷從早讀到晚，這裡便叫晨昏閣。

麓湖分學子和弟子，任何人隻要合了海獸眼緣，便可通過日月輪來到晨昏閣讀書，這裡每日都有夫子輪值，可以向他們請教問題。

這類叫學子。

每三年麓湖一次考核，通過者可向書院的各個夫子求渡，若有夫子接下求渡令，兩人便結成類似其他門派那樣的師徒關系。

這類叫弟子。

也有人将麓湖的考核叫做大文考。

畢竟小文考做凡間的官兒，大文考當神仙。

在怪力可以亂神的蒼玄，神仙總比做官讓人向往的。

謝逢雪既然選了這裡，那定然早有準備。

他遞了兩套墨藍色學子服給長夏和梨白道：“我打聽過了，半個月後這裡就有弟子考核，咱們在這裡讀兩天書，到時候去湊個熱鬧。”

長夏面色複雜地接過衣服，她沒想到她一大把年紀了，還要在這裡冒充學生。

其實也不能叫冒充，畢竟麓湖主張有教無類，就算是崖夫子要來當兩天學生，理論上他們也是接受的。

實際上有沒有人敢接求渡令，就不知道了。

晨昏閣的作息固定，辰時早課，酉時下課，每日會有專人點名，遲到曠課扣學分。但麓湖對具體上什麼課，卻沒有要求，學子可以随意進入任意一個老師的學堂。

領了學号的學子便會有号舍，三塊靈石一個月，這裡靈氣充裕，算起來倒是比其他地方良心些。

若是沒有靈石，找個樹枝或山洞湊活也是可以的。不過麓湖有自己的風紀隊，專門抓儀容儀表。麓湖不在乎你衣服上有沒有補丁，但在乎你在人前是否衣冠齊楚。

所謂“冠必正，紐必結，襪與履，俱緊切”。若是被抓到衣衫不整、邋裡邋遢的次數多了，就會被趕出麓湖，不再錄用。

長夏他們屬于特别豪華那一類，自己帶有洞天。這在麓湖不常見，當然，也不少見。畢竟有教無類的性質在，很多大家族起心送自家不成器的子弟出來鍍鍍金。

他倆多少也算是名人，四境認識他們的人不少，好在兩人幻術修的都不錯，十多天也沒人認出來，隻以為又是哪家的小姐少爺出來混日子。

相安無事半個月，考核前一天突然有了熱鬧看。

起因是術修課堂上一個女弟子起來反駁了先生。這也不是什麼大事，達者為先嘛

但她反駁的事情有點特殊。

關于人皇姬盛。

那少女一身藍色宮裝，發上隻簪了朵綠松石做的珠花，很是素雅。唯獨氣質落落大方，雪裡溫柔，水邊明秀。

她不卑不亢地站起來，對教習夫子說道：“方才夫子講時空咒術，卻繞開了姬氏一族，明明用了人皇姬盛自創的法術，卻說是無名氏所創。君子不徒語，語必有理，就先生這門課，學生不認為先生是大人。”

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

這幾乎是指着教習夫子鼻子罵他隻顧自己私欲了。

教習夫子氣急，指着這女子半天，“你!你!你!”

“姬盛伐天，有違天道，不僅折斷天梯，還招緻蒼玄妖禍幾百年，這般無恥無義之人，某羞提他名諱!”

那女子繼續道：“學生不才，略讀史書，怎麼我看見書上寫，天梯幾千年前便斷了？人皇隻是尋找出路失敗了，卻比夫子這般不作為，隻知道日日求天垂憐來的好。”

說罷，她攤開手掌，幻化出一柄小刀，衆人被她這舉動吓的紛紛後退一步，她卻反手握住刀柄，往自己衣袖上一劃拉。

藍色的布料輕飄飄落在地上。

女子失望的聲音傳進了每個人的耳朵裡：“我來之前沒有想到，堂堂麓湖，竟然會是這樣的。”

梨白目睹了一切，小聲問長夏：“師姐，人皇究竟是怎麼樣的人，八百年後還有人為他說話。”

長夏沉默不語，其實她是認識姬盛的。

八百多年前，蒼玄還算太平，别驚春無所事事的時候喜歡帶她和謝逢雪到處晃悠，有一年便帶她來到了人皇殿，那時候謝逢雪已經接觸到了陣法咒術，動不動就閉關，沒有跟來。别驚春又在和當代人皇神神秘秘商量些事情。

他讓長夏自己出去玩兒。

就是那時認識姬盛的，他甚至還隻是個十幾歲的少年，喜歡鬥蛐蛐兒捉螞蚱，甚至在皇宮開了賭局，自己做莊家赢那些腦子缺根筋的高官少爺小姐的錢。

長夏注意到他是因為發現他作弊，時空特有的咒術波動一直萦繞在賭桌周圍，買大的人多他就把時間調回去一點兒，把骰子換成小，買小的人多他就換成大，由此赢了不少錢。

姬家人精通時間和空間咒術，這像是血脈裡的恩賜，雖說他們的壽命和凡人一樣，但學這兩種咒術，可謂一日千裡，許多法修終其一生都無法達到一個普通姬氏子弟的見解和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