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譏笑一聲：“仙界在數萬年前從蒼玄分離之後，就一直想自成一界。”

仙界最開始的計劃不是收歸遲晝海，畢竟兩個不同的六道，遲晝海這個還殘破不堪，融合起來困難太多，變數也太多。

他們最開始的想法，是依托仙界本來就有的仙神鬼三道，吸收諸界人妖魔，借他們的先天道途，衍生出另外三道。

宙宇的演化玄妙無窮，并不是每個界域都像能蒼玄一般擁有完整六道，有些小世界或是六道缺乏，或是天命所限，緻使修士修煉到一定境界之後便不得寸進，需要到新的世界去突破極限。

蒼玄接納了這部分人，這就是所謂“飛升”。

“其實蒼玄自己最開始并沒有‘飛升’這個概念，古蒼玄本來就是一個演化完整的宙宇，各族劃界而居，不存在誰就比誰高一等，從蒼玄之外的修士來到此界，亦不像是現在這般直接飛升到仙界，而是就落在蒼玄土地上，可能是人煙浩渺之地，可能是修仙淨土，亦可能是凡人國度。”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對于外來修士，古蒼玄本身就是一個‘仙界’。”

“等等，”長夏發現了盲點，“師父你說，魔?”

蒼玄原本沒有魔，這是常識。

一個被仙界後天生造的種族，也配稱得上六道之一嗎?

别驚春嘲諷一笑。

“現在的蒼玄，确實沒有純血魔族。”

一邊的裴西來、行雲和梨白三人，在邊上規規矩矩地站好，不敢發出絲毫動靜。

這種程度的密辛，是他們該聽的嗎?

别驚春掃了他們一眼，“這些東西你們也聽好了，也就隻能在這種地方給你們講講。”

西境三尺道的少主，和東境小靈山未來禅師，确實有資格，也有必要聽這些。

至于梨白——她是真的順帶。

“仙界劃出蒼玄，這你們都知道，但你們知道，他們是怎麼把六道和土地割開的嗎?”

“修羅族，也叫古魔族，他們的血肉骨骼是這世上最鋒利的利器，傳說中甚至能劃分時空。”

“那群仙神，便将所有修羅族人殘殺殆盡，抽皮扒骨，化作足以割開天地的利刃。”

“他們用那把修羅刀，将蒼玄最肥沃豐饒的九成九的土地占去，隻留下一根通道相連。”

“那便是天梯建木。”

那些肮髒卑鄙的過往便這樣經由别驚春之口，淡淡訴出。

“渡劫期後，有兩條道路，一條是沐浴天界洗凡池，塑成仙身，不老不死，還有一種，則是不成仙，隻修人。

别的修煉層次總有前期、中期、後期之分，渡劫期卻不同，渡劫圓滿之後，便是圓滿二層、三層、四層……永無止境。可以說成仙之後和渡劫圓滿在實力之間并無多大差别，無非是比誰水磨功夫更深，比誰對道的領悟更高，至于完全掌握了‘道’……那又是另一個概念。”

“但有一點，渡劫壽一萬，這就是凡人壽數所能到達的頂點了。”

長夏想到自己在仙界費力殺了兩個仙人之後，忽然如同開竅一般，招式術法用的行雲流水，她以為當時是道法通明，現在想想，應當是兩個仙人的生機靈力，直接把她拔高到渡劫圓滿期，後面殺的那些仙人又繼續拔高她的實力，如此循環往複，使她實力并不弱于普通仙人。更遑論，她還有還有高超劍道為輔。

切，還以為真的越階殺人了。

但其實，也算的吧?

“仙界在重新衍化自己六道的時候發現，因為魔族的缺失，他們的六道缺了一角，永遠無法衍化成功，所以一群喪心病狂的神仙想了個辦法。”

“重塑魔族。”

“用誰塑好呢，自然是六界中最為包容的人族。

于是仙界找了個由頭，開始讨伐蒼玄，暗地裡秘密抓了無數凡人修士做實驗，将修羅血肉移植進人族的身體，創造新的魔族，然後聲稱他們乃大奸大惡之人，貶之為魔，扔進遲晝海。現在魔族身上的魔紋，便是修羅族血肉的具現。”

别驚春面容甯靜，眼睛裡卻閃爍着掩蓋不住的洶湧恨意。

少年臉的劍修輕輕閉上眼，再睜開的時候，又如同之前數千年那樣古井不波。

他與仇恨相處無數年，以至于仇恨已經不能再影響他分毫。

他對長夏道：

“這便是四千年前，人皇伐天的另一面真相。”

四千年。

又是這個數字。

那個年代發生了很多事，師父和左衾都是生于那個時代，明月公主姬昭，也是在那段時間開始第一次伐天。

她忽然想起姬昭的斷崖式失敗。

分明伐天大業進行地好好地，卻忽然失敗。

葉舒行的這段記憶也莫名變得模糊。

而且根據她所知道的，類似的斷崖式失敗，姬盛也經曆了一次。

師父方才說，在這裡，在遲晝海，才能把這些密辛告訴他們——長夏不可置信地擡眼看向别驚春。

别驚春忽然笑了一聲。

“想明白了?”

他輕輕撫摸自己的鐵劍，像是問候老友一般溫言細語道：“蒼玄要想真正自由，前面的石頭可不止仙界一個，不過沒關系，我會一個個的……”

“砸碎他們。”

裴西來和行雲一瞬間收回了之前所有的雜亂心思和吊兒郎當。

他們覺得脊背在發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