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夏醒的時候發現他們還在飛船裡。
她按着眉心問:“我睡了多久?”
梨白搶先回答:“一個半時辰!”
但她在夢裡面待了三年。
明明第一次入夢的時候,夢裡的時間流速和現實還是差不多的。
這個陣法在精進。
這同時也說明了,陣法的主體在現世,而不在八百年前,畢竟陣法在不斷進化,但這三次夢境裡面的姬盛,卻忽老忽幼的。
别驚春繃着笑意問她:“怎麼樣,是不是見到阿雪了?”
長夏:……
她師父大概是從左衾那裡道聽途說,不知道夢境中具體情況的。
更有可能是接了左衾什麼任務,一定要他引導自己這個時候入夢。
“見是見到了,就是想揍他一頓的心思更濃烈了。”
别驚春贊同地點點頭:“你說想揍他,那定然是他欠揍。”
反正謝逢雪和長夏,他肯定是站在長夏這邊的。
行雲扯了扯裴西來的衣袖,朝長夏的方向努努嘴:“她喜歡的人就是她師兄啊?”
裴西來低頭沉思一瞬:“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應該是。”
行雲“哎”了一聲,“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麼還要思考一會兒的。”
裴西來道:“書上說,嚴謹,要嚴謹。我沒得到過确切的消息,所以用排除法得出個應該是的結論。”
他又奇怪地看了一眼行雲:“你問這個做什麼?”
行雲嬉笑着勾上裴西來的肩:“那個女人一向冷血無情,你就不好奇她會喜歡上什麼樣的人?”
裴西來更加奇怪地看着他:“長夏姑娘是修仙界出了名的心善脾氣好,若她對你不好,定然是你先做了什麼錯事惹她生氣。”
行雲:……
“不是,你和你的心上人不是被她給拆散的嗎?為何你還向着她說話?”
裴西來:“一碼歸一碼,我與阿葵……确實是我對不住女皇在先。”
行雲不屑道:“那女皇不也和她師弟不清不楚的嗎。”
裴西來卻正色道:“那是女皇自己的是非,我管不着,我得先把我的是非弄清楚。”
雖說他有時會想,為何天命非要把兩個不相愛的人綁在一起,也會幻想女皇去找她的竹馬,他去尋他的青梅,男婚女嫁各不相幹,這該有多好,并且也試探過長夏對此事的态度。
但道理不是這麼算的。
雖說婚約不是他所願,但他生下來就帶着這份責任,也因這份責任收獲良多,教他為人處世、認識世界的萬冊古籍,養育他的師父,他在三尺道超然的地位,都不是因為他是裴西來,而是因為他是女皇的明月殿。
不論姬汀蘭是否也想悔婚,至少現在他實實在在得了好處,卻産生了不想承擔這份責任的心思,确實是他的過錯。
更何況他想辜負的人還不是普通姑娘,她是這凡間之主,四境女皇,是四境五宗的掌門人見了都要行半禮、喚一聲陛下的人。
容不得别人欺侮。
行雲被他這迂腐的想法氣到自己跳腳。
他看着這一船人,一個長夏的師父,一個她師妹,現在就連最有可能叛變的裴西來也向着她,頓時覺得自己進了狼窩,便一句話也不想講,自個兒去邊上蹲着了。
長夏沒注意到他這邊,反倒是憤憤不平地對别驚春道:“師兄最近真的過分極了。人影沒見到一個,紙鹞也不接,在夢裡面還不順着我些,弄一大堆謎語讓我猜!”
别驚春幫腔:“是他的錯,師父幫你揍他。”
梨白也捏起了拳頭:“對,揍他。”
長夏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你去揍?”
梨白縮了縮脖子,眼睛一閉,咬牙道:“跟他拼了,大不了我課業翻倍,晚上少睡兩個時辰!”
長夏一愣,沒想到這小東西還挺有良心。
她揉着梨白的頭,溫聲道:“沒事,到時候師姐保證把他揍得說不出話,就沒法給你布置課業了。”
别驚春本來還想說兩句,忽然船身一陣搖晃,打斷了他正準備開口說的話。
他的臉色霎時變得肅然。
“到了。”
别驚春轉頭看向長夏道:“這裡全是仙氣,你壓着點兒修為,别不小心成仙了。”
沒有洗凡池洗去肉體凡胎成仙的話,仙力就會在凡脈周天流淌,兩個根本不相融的體系時刻刻發生激烈碰撞,身體的主人不僅時刻遭受巨大的痛苦,修為也會被這種碰撞逐漸耗盡。
裴西來他們就沒這種煩惱了,就算是合體期離成仙也差的遠,仙氣于他們不過是特殊些的空氣。
長夏跳下飛船,感受了一下,果然周身經脈正在逐漸活泛,她預感自己隻要一個念頭,就能原地飛升。
“不是說渡劫圓滿和成仙是兩條路嗎?”
“仙神繁衍子嗣後代太難,隻能靠飛升來擴充人數,他們在分家的時候順便給天道改了些東西,讓渡劫期的修仙者時刻感受到仙界的召喚飛升。”
他管千萬年前仙神界升天叫做分家。
别驚春譏笑道:“也就是吓吓人,其實你不飛升,他們也拿你沒轍。”
長夏心裡一沉,仙界對天道的掌控比她想象中更深。
别驚春伸手在她眼前晃晃:“愁什麼呢,天塌下來你師父在呢。”
他伸出手,那柄平平無奇的鐵劍就幻化在他手中。别驚春的前面是仙界的巨型陣法,幾乎有一座城池那麼大。
綠色流光閃爍在其間,将沒有日光的地底照的陰暗又恐怖。
别驚春一個人站在陣法前,若是此刻有人從高空俯瞰的話,會發現在龐大的陣法面前,幾乎見不到長夏幾人的人影,隻有極好的目力才能發現隻有隐約幾個墨點在大陣門口。
這樣的渺小,在雄偉的陣法城池前顯得有些可笑。
然而就是這樣渺小的身軀,卻沒人能忽略掉别驚春。
有仙神與妖的喧鬧聲從陣法城池裡傳出,他們縮在如龜殼般的城堡裡,卻在害怕城外的一個人。
天下第一,天上第一,試與天公欲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