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人救她。
就在她覺得這個世界差勁透頂的時候,長夏忽然強勢闖了進來。
那是她第一次見到這位本來在外面執行任務的師姐。
她的衣裳還沾着灰,風塵仆仆,劍淌着血,帶着一身殺意,站在逆光的方向。
就算連她的臉都看不清,就算走過來幫她解開禁制的是謝逢雪,她卻隻看得見長夏。
她明明聽晨星山的人說過,師姐在南境暫時回不來。
一種莫名的欣喜從心底湧現出來。
她忽然意識到——
竟然真的有人願意不遠萬裡,為了素不相識的她來殺人。
鵝黃色的衣角勾勒出金色的陽光,那一刻起,靈瑤覺得長夏才像是太陽。
像是沙漠中的旅人終于行到了夢中的綠洲,她興奮地顫抖着身體,長夏卻以為她是在害怕。
于是她撥開了謝逢雪,抱住自己的師妹。
“别怕,有師姐在呢。”
于是在這一刻,兩世為人,兩世都是孤兒的祝靈瑤,終于找到了自己的歸途。
時光仿佛在此刻重疊,當長夏再次說出這句“師姐在呢”的時候,在昏暗的暮色裡,在誰也看不見的地方,怯懦的少女眸色平靜甚至微冷。
她的瞳仁漆黑,似是要吞噬這命運。
靈瑤忽然勾了勾嘴角,她就在自己師姐的懷裡,無聲對誰說道:
“我不怕你了。”
師姐在呢。
——
汀蘭是在第三日來的,女皇殿下現在日理萬機,這已經是最快的速度。
女皇尊駕出行,最講禮節的東境人們就算精簡又精簡,過程還是繁瑣到令人咋舌。
但是等真到雲亭反而就不這樣了。
女皇先是給别驚春和左衾各上了一炷香,然後便是私人時間。
雲亭之中,在沒有人敢不長眼來打攪長夏的師妹。
當她看到師弟師妹們整整齊齊出來迎送客人的時候,還有些驚奇。
見慣了大場面的女皇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于是她随便挑了個人問道:“褚冼,最近忙什麼呢。”
梨白還小,除了課業就是課業,江白鹭不用問,靈瑤那麼羞怯一個人,問了估計半天憋不出來兩個字。
所以她選了褚冼。
被點名的五師弟先是一愣,然後道:“忙一個大家夥。”
汀蘭眉頭一挑,還真在忙?
梨白眨着眼睛,好奇問道:“有多大?”
靈瑤幫褚冼答:“大到能改變這整個蒼玄那種!”
她也算是知情人了,然後轉頭看向褚冼:“還沒有完成嗎?”
上次看的時候,基本的構架已經有了啊。
褚冼皺着眉,“我也不知道為什麼,還差最後一步老是完成不了。”
汀蘭不知道褚冼的“大家夥”是什麼,但是她寬慰道:“沒關系,慢慢來。”
她倚在雲上樓閣的欄杆上,外面是層層疊疊的浮雲。
太陽高綴于雲海之上,
雲上樓閣,是真的建立在雲之上的。
說起來,她在這裡長大,卻沒怎麼好好看過這馳名天下的雲海。
這大概就是所謂“家鄉”的通病,因為唾手可得,因為太過熟悉,因為近在眼前,所以不曾在意。
過往總是匆匆,覺得來日方長,如今當她隻能以客人的身份回到雲亭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人皇殿與雲亭相隔萬裡,而這萬裡山海,将是她往後餘生都踏不上的歸途。
江白鹭慢慢挪了過去。
本來嘛,她不讓自己去東境找她,但這次是她自己回雲亭的,那他去找她說說話,不就天經地義的嘛!
思及此,江白路膽子都大了起來,昂首挺胸。
沈思言捏了顆果子在手裡,順手往空中一抛,然後穩穩當當叼在嘴裡。
他拍了拍梨白的肩膀道:“你上次不是問我雄鳥求偶是什麼樣子嘛,就跟這差不多。”
梨白:……
她隻是好奇三裡三那一身漂亮的羽毛什麼時候能完全展翅。
周小粟這時候送菜過來,少年身量初成,高了梨白一截。他将食盒放下,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
“小孩子不要看這些。”
梨白剝開周小粟的手,指着沈思言對他說:“那你讓老孩子也不要看這些。”
周小粟便用執拗的目光看着沈思言。
沈思言:……
“得,咱們都别看。”
倒像是真說到做到,他用手抱着後腦勺,自己先一步一步悠哉悠哉走開。
梨白和周小粟一邊說着小話,一邊把桌上的食盒收了回去。
輕手輕腳的,生怕打攪到雲邊的那兩個人。
于如今的藏鋒山三師姐霍汀蘭而言,這樣的閑暇是再珍貴不過的東西。
時間将不再寬恕她,他們這些做弟弟妹妹的,總是要更加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