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佳佳順着視線看到自己的MP3,她拿過來說:“這是MP3,可以聽歌。”她伸出食指指指耳朵,詢問她,“你要聽嗎?”
“愛母披……三?”春好睫毛眨了眨,她有些不可置信。
柳佳佳拿起一個耳機塞進她耳洞裡,她耳朵小,耳機戴不進去,隻能淺淺挂在那兒。
她一手扶着,一手點出一支流行歌曲。
音樂潺潺流出來,帶出清脆婉轉的旋律,春好吓得肩膀一縮,挪開腦袋,一臉疑惑又驚奇地看着小小一隻耳機。
柳佳佳笑:“沒事沒事。隻是聲音,這歌很火的。”
她又把耳機放在她耳邊。
音樂再度滑出來,像小溪滾過鵝卵石,叮叮咚咚的。春好睜大眼睛。
她深吸口氣,雙手不由自主攥起。
窗外,小縣城的陽光照進來,把水磨石的地磚罩得晶瑩發亮。
門口傳來腳步聲,一道身影出現在床尾。
秦在水剛好走進來。
他穿着白色長袖襯衫,手裡拎着黑色塑料袋。
見到春好坐在床上,他微頓,随即淡笑:“喲,醒了?”
……
春好後來才知道,這首火遍大江南北,十年不衰的歌叫《青花瓷》。
她才知道,秦在水踏進來的那一刻,歌詞唱的是: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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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湖北特有的早市,一直開到中午十二點。好人性化,不像北京,早餐九十點就沒了。”蔣一鳴坐到一家面館門口,他抽了紙把桌上的發光的油垢擦拭幹淨才道,“秦教授,您坐。”
秦在水看眼春好:“坐吧。”
春好這回很聽話,她坐到長條闆凳上。
蔣一鳴和柳佳佳坐到對面,秦在水坐到她旁邊。
蔣一鳴看見路對面有推車在賣豆漿,他去買了四杯回來。
他頭頭是道:“當地人把吃早餐叫過早,還能喝早酒呢。但我們不喝酒,我們喝豆漿。”
秦在水動動嘴角,算是回應。
他拿了桌上的涼茶,給大家一人倒了一杯。
春好知道這個,西村的人也會喝,叫三皮罐。
她拿起一次性塑料杯喝了一口。
背後,有路過面館的人看見她:“诶,你看那伢,頭發哪列麼搞起在?”
春好的頭發是幾個月前被春強剪的,坑坑窪窪,從前面看很滑稽,但從後腦勺看,那些頭皮裸-露的地方則顯得可怕。
秦在水出聲:“佳佳,你是不是有個鴨舌帽?”
柳佳佳立刻會意:“哦,對的對的。我這就拿過來。”
鴨舌帽從車裡拿出來,她把帽子調節了大小搭在春好頭上。
像個假小子。
柳佳佳噗嗤一笑,春好不懂她笑什麼,她看向秦在水。
男人也看着她,嘴角淡淡牽着。
不一會兒,早酒的鍋子上來了,是牛肉,面條則要自己去拿。
蔣一鳴跑了兩趟,給四個人把面條端過來。
“秦老師不吃辣。”他又拿了個小碗裝了溫水,“您可以拿這涮一涮。”
秦在水:“多謝。”
春好聞見面香,她眼睛一亮,小身闆立刻坐直,拿了筷子開始呼嘯進食。
秦在水看着她,她真餓壞了,吃面和小倉鼠一樣,腮幫鼓鼓的。
春好這兩三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全靠輸液吊着。
面條很快見底,她擡頭,含糊道:“我還要起一碗。”
蔣一鳴揮手:“老闆,再多要一碗牛肉面。”
第二碗面端過來。
蔣一鳴和柳佳佳吃完就先離開了,他們大概率中午回西村,兩人得去住宿的地方退房。
秦在水則留在原地陪她吃面。
四周沒人了。春好臉埋在面碗裡,她喝了點湯,吃不下了,滿足地坐直身。
秦在水手指抵着下颌角,饒有興趣地看着她:“吃飽了?”
春好點點頭。
“那走吧。”他正想站起來,衣袖卻被她抓住。
春好用沒學過多久的普通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秦在水聽見她前後鼻音不分的普通話,笑了一道,咬字清晰地說:“秦在水。”
他從桌上的抽紙裡抽出一張新的,又從口袋裡拿出鋼筆。
他在紙上寫出他的名字。
“是這幾個字。”秦在水寫的是标準的小楷,“醉後不知天在水的在水。很好記,筆畫也不多。”
春好看見黑色的墨水在紙巾上洇開,她認識這三個字。
她看了一會兒,下意識問:“那我的名字怎麼寫?”
秦在水看她一眼:“這樣寫。”
他重新拾筆,一筆一劃寫下“春好”兩個字。
春好眉毛皺起來:“真的?”
可她怎麼記得,自己的“浩”不是這麼寫的?
難道她記錯了?
應該是她記錯了吧,畢竟她讀的四年級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
春好盯着那張餐巾紙,盯着兩人的名字,一動不動地看了許久。
秦在水則看着她,目光深黑,他沒問她那凹凸不平的頭發,沒問她身上青紫的傷,也沒問為什麼睡在豬棚,他隻問:“春好,你願意出來念書嗎?”